放學後,小風拖着沉重的雙腿一步一步往家挪,進了巷子才想起來今晚的作業都不知道,又返回來問同學。
到了家,家裡沒人。
鑰匙就放在旁邊豬圈門框頂上的土磚縫裡,他開門搬了凳子在門口寫完作業,又來到夥房生火煮飯。
鑼鍋裡的大米和白薯絲開滾了一會兒,他用長勺攪了攪鍋底,看米粒中間已經變了色沒了白點,不能再煮了。
旁邊放好了豬食桶,他拎下鑼鍋将鍋邊靠在桶沿上,鑼鍋中的米湯緩緩流下。
流得差不多了,蓋上鍋蓋,繼續傾斜,米湯順着鍋蓋與鑼鍋之間的縫隙再次流出。
倒完米湯,他将鑼鍋拎到地上搖了搖,将米飯搖平,又将鍋蓋在鍋沿上敲了敲,這樣粘在鍋蓋反面的米粒和薯絲就落回鍋中了。
然後用筷子在米飯裡面插了幾個小眼,蓋好鍋蓋,燒着小火憋飯。
這時鑼鍋裡隻有少量米湯,如果大火燒,鍋底的飯就會燒成焦黃的硬鍋巴甚至烏黑的米炭。
他一邊撥弄着柴火,一邊來回輕搖着鑼鍋,以便鍋底受熱均勻。
“小風!你怎麼還拿錢呢!”
聽聲音也知道是三妹回來了。
他沒回頭,也沒吭聲。
“上午有人來結賬,你爸才發現錢少了,以為結賬的算錯了,還跑去跟糧店的人大吵一架!”
他搖晃着鑼鍋,沒有吭聲。
“看你爸等下回來了不打折你的腿!自己拿錢,這還了得?才這麼小就……”
三妹念叨着,出去了。
小風聞着鑼鍋裡冒出的香味,知道米飯好了,便将燃着的柴火插進爐灰,放下了火鉗。
他看了看水缸,水不多了,便拿起扁擔水桶,去向東大伯家的水井裡挑了兩擔水來,将水缸裝滿了。
這時三妹已經洗好切好白菜蘿蔔,小風便蹲在大土竈旁邊往裡生火。
老三回來了。
“小風!你進來!”
小風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跟着來到裡屋。
“跪在這裡!”
小風跪在牆角門後的米缸邊,一動沒動。
“老三!有人找你結賬!”
聽到三妹叫他,老三拿了布包和字條,關上門出去了,“跪着别動!等我出去削根竹鞭再來找你算賬!”
小風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背,看着眼前的米缸,一動也不動。
窗外有過路人的腳步聲,有孩子們的嬉笑打鬧聲,也有老三和工友的說話聲。
這個工友剛走,又來了一個。
小風聽到他結了工錢,老三和他一起出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響起了老三熟悉的腳步聲。
小風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來,心說這一頓打是跑不了了……
吱吖一聲門開了,老三進來,反手站在跟前,“下次還拿錢不?”
小風生怕他背後的竹鞭突然劈頭蓋臉一頓亂打,慌忙搖頭答道:“不拿了不拿了……”
“再拿怎麼辦?”
“再拿,再拿你打折我的手和腳……”
“說話算數?”
小風帶着哭腔點着頭,“算數,算數……”
“好!我信你一回!”
說完,老三從背後拿出包袱布,打開了,是一個香蕉,“你不是想吃香蕉嘛,吃吧……”
小風搖着頭,哭了起來,“我不吃了,不吃了……”
老三拿起香蕉放到他手中,“吃吧,這是剛我買的兩個,你和你弟一人一個……”
小風接過,抽噎着,沒有動。
“起來吃飯吧……”
小風試圖站起來,卻感覺兩個膝蓋酸痛無比,動彈不得。
老三将他拉了起來。
看着小風一瘸一拐的背影,老三伸手抹了抹眼角,捧起包袱布,掩面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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