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個人,一個小小的女孩兒,用那樣憐惜的目光看着他的腳,用那樣輕柔的動作探試着他的腳。他覺得有一種溫暖的東西湧上了眼睛。
淚,他居然不知不覺流淚了。
有兩年了,自從被賣為奴以後,即使在被衆多的主人虐待毒打的時候,他都不輕易流一滴淚。他原以為,他的淚早在兩年前,在齊王宮裡就已經流幹了。他以為,這一生,餘下的日子裡,他永遠都不會再流淚。
可是,現在這一刻,他卻不知不覺中流下了淚水……
“哥哥,别哭,一會就不疼了。”
柔軟的小手擦掉了他臉上的淚。近在身前的小小柔軟的身子,伸開兩隻肉乎乎地小胳膊,抱住了他。一隻小手明明夠不着,還輕輕拍着他的背。
這樣的安慰,這樣近距離的溫暖的身體,面前明明是一個才三四歲的孩子,那一刻,他竟然感覺到了人世間最大的溫暖和安慰。那一刻,他竟錯誤地認為,穿越時空看到了母親。
(天底下最悲憫的女性,她們每一個人都擁有這種天然地母性,對于那些弱小自然而流露出的悲憫,将是這世上最完美的心靈救贖)
坐在蓮池邊,兩個人,一大一小,相互微笑着,秋風吹過,葉子慢慢落下來,連風也變得溫情起來,托着葉子,慢慢落地,生怕驚了葉子的美夢。
“哥哥,你是哪家的哥哥啊?”
孩子的世間太過童真,她們還不能理解什麼是奴隸,什麼是主人。什麼是悲慘……
他豈能用他悲慘的過往,不堪的生活,去玷污了小女孩天真純潔的靈魂。
“我住在很遠的地方。”
他用那猶如夢幻的聲音。
兩年了,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近距離地和他坐在一起,這樣和他說起過去。
“哥哥,那你家離這很遠了?你想爹爹和娘嗎?”
小女孩捂着胸口,
“七夕害怕爹爹和娘不在,怕怕。”
原來這小女孩叫七夕。
“哥哥的爹娘不和哥哥在一起嗎?”
“嗯。”
“哥哥會怕怕的。”
小女孩一臉愁容,突然又笑了,
“哥哥,七夕把七夕的爹爹和娘分一半給哥哥,哥哥就不怕怕了。”
小女孩猶如發現了什麼妙招一樣,笑地胖胖地嬰兒肥的小臉都快看不見眼睛了。
聽着如此童真的語言,看着笑地如此甜美的小胖臉。他突然感覺到,原來他一直害怕面對的,一直不願與人提起的。爹娘往事,其實才是他心底最深的痛,越是深藏,越是疼痛地無法愈合。如今被小女孩用這般天真的語言提起,他突然發現,其實這些年過去了,那些最悲傷地,已經逝去了最初的顔色,并不再像他想像的那樣,無法面對。
一個人,如果不能真實地面對過去,他就永遠不能忘記,永遠不能健康地成長。
“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突然想起來似的,
“我叫七夕,涼七夕,哥哥,你呢?”
“我?”
他隻說了這一個字,望着小女孩天真的眸子,卻說不出口了,楚離眜那個人已經死了,那個名字永遠不會再存在。至于離,他怎麼能承認自已叫那個名字,那是那些惡心的大人老爺們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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