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遊吻了他的陳傷。
不是蜻蜓點水,而是密密匝匝的親吻。
本以為自己會摔進萬丈深淵,但被一個吻接住升入雲端。
他是罪奴入宮,比别人去的更加幹淨,那裡隻有一片平整的傷疤,他不願去回想,除了受刑,從沒讓人看見過不堪傷處。刑餘之人,打小兒就不敢多喝水,嘴唇幹的出血也隻敢略潤潤,直到他成為司禮監掌印東廠提督才能有痛飲一盞茶的從容。他有權勢赫赫有财寶珍玩,但永遠不能像正常男子一樣骨架寬闊身形高大,連練功都要比人多吃幾倍的苦頭。蠶室裡的一個月是他無數次噩夢的來源,痛,刻入骨髓的痛,恨,毀天滅地的恨,為什麼祖父要貪墨弄權盡夷三族,為什麼自己要托生在甯府,為什麼不能一刀在脖子上給個痛快。多少個輾轉難眠的夜晚,他恨命不由人恨天道不公恨自己被人羞辱還不願去死。
但現在他似乎沒那麼恨了,甚至慶幸自己沒有勇氣去死,舊傷在樂遊的口中治愈,如果早死了這麼好的妻子就歸了别人。我可得好好活着,他想。
“你,很好。”甯原道捂着眼睛說,甚至帶了鼻音。半生風霜被撫慰成桃花春水,整日擔驚受怕的小原子,身負巨大秘密的甯公公,位高權重的東廠提督,似乎二十年來所有不甘與屈辱都能釋作飛灰,入過十八層地獄,上過九重離恨天,如今回首來時路,隻見鐘聲連雲绯。
樂遊蛇妖一樣緩緩貼過來,拿開甯原道遮住眼睛的手,似乎要看進他心裡去,“督公,夫妻一體,您從來都是樂遊心裡最好的男子。”
甯原道眼尾微紅,轉眼占了上風。
羅帳成了柳畔風塘裡雖水波搖動的小舟,上面繡的蝴蝶和折枝花混成大團分不清的花色,一陣眩暈後,雲雨初歇,帷帳裡隻有沉重的氣息。
“我比你大了十幾歲。”甯原道突然感歎一句,語氣裡有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不甘。
“您就努力多活十幾年,陪妾身。”樂遊有氣無力。
他失笑,“哪能貪心太多,隻是不知到時候你該怎麼辦。”宦官沒有子嗣,樂遊娘家敗落,也不可能把她接回去奉養,難不成真的去庵裡做居士?那也太清苦了些。甯原道心裡有一個回答,但是不能自己說出來。
樂遊捂住了他的嘴,“真有那麼一天,我活着還不如死了,白绫剪子,牽機毒藥,總能陪你走的。”她在這世間留戀的隻有甯原道一份感情,一個沒有空調冰箱暖氣不能穿短褲吃雪糕還不把人當人的地方,樂遊真的完全放得下。甯原道又是一個恨不得把自己給栓腰帶上的脾氣,樂遊覺得到時候要是自己不跟他走,他能從墳裡跳出來找人。
甯原道在芙蓉面落下細密的吻,努力壓抑自己的喜悅,“這可是你說的。”
“我說的,我說的,到時候求您帶妾身走。”樂遊懶得戳破他的小心思,今兒他生辰,多順着些嘛。
“我從沒像今天這麼歡喜過,真好,真好。”他激動地語無倫次,像隻小狗一樣毫無章法地動作,在雪膩肌膚留下鮮紅的痕迹。樂遊心中酸軟,不由輕輕抱着他的頭撫慰,甯原道一時更加沒有分寸了,甚至把人咬出血絲來。
那晚樂遊的鈴铛聲響到了三更。
天地萬古,人生百年,今生今世碧落黃泉都要生死相随。
回家
六年後。
幾隻灰麻雀叽叽喳喳撲棱着翅膀飛,有的在屋檐上啄羽毛,有的在正房廊下的花盆上跳腳,一溜西湖柳月頂着圓滿嬌豔的碩大花朵金黃璀璨,襯着青磚院落都生動柔和起來。
中秋将近,誰都知道今兒個表少爺過來度中秋,夫人早早吩咐下務必在表少爺回來前打點好。衆人絲毫不敢馬虎,拿出十二萬分的小心務求讓夫人滿意,尺水閣廚房一大早就殺雞宰鴨忙活熱火朝天,管花木的趙嬷嬷更是昨日領人趕着把各色花卉都裝點好,想法子讓花期逢上中秋這些天。
内室幾案用青釉剔劃白卷草紋的花口瓶裡供着幾枝粉白的鴛鴦芙蓉,窗台上綠牡丹正是碧玉晶瑩好顔色,一身松花色繡蘭花潞綢襦裙的女子坐在銅鏡前,正值桃李年華,比芙蓉牡丹更加妍媚。
“翠帶姐姐昨兒個還說呢,院裡今年保不準能出個秀才。”玉帶邊給樂遊梳頭邊說話。
五年前,借着聖人萬壽節名頭,樂遊以鹹陽齋的名義出錢建了一個感聖撫幼院,皇帝還垂問過此事。
當時甯原道恭順地回答,“奴才一個閹人,名聲不好,要是讓人知道奴才出力了,恐怕甯可摔死孩子也不送過去。況且本就是為揚聖人仁孝教化,百姓該感念聖人恩德才是,不必知道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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