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花木扶疏的間隙,可以看見,吹箫的人就在園子南邊的小亭子裡,從鐵門這個角度望過去,也看得不是很真切。好在今晚月色明亮,左震認得吹箫人那一對烏黑垂在胸前的長辮子,不是錦繡還有誰?她并不是完全對着鐵門這邊,有點側過身子,倚在欄杆上,衣服是白色的,不知是絲還是緞,輕飄飄的那麼單薄。吹的是一管紫竹長箫,箫管斜斜地垂下,她的頭也輕輕垂着。明月下面,她整個人似乎都被夜色裡淡淡的輕煙籠罩着,每一處輪廓都美得有點虛幻,扶箫的手雪白如玉,像是煥發着晶瑩的微光。箫聲低而徘徊,千折百轉,在夜風裡缭繞不去。她是有心事的,左震完全不懂音樂,可是,但凡有耳朵的人,都會被這箫聲裡的缱绻惆怅之意打動。左震在黑暗裡呆住了。榮錦繡‐‐居然還吹得這樣一手好箫?他記得那回在獅子林酒店那個房間裡見到她的時候,她好象的确是提過會吹箫的事,但沒有人放在心上,這又不能當飯吃。言猶在耳,原來她說的是真的。左震一手撐着鐵門,不禁低低地笑了起來。真是諷刺,他和英東居然曾經嘲笑錦繡不會彈鋼琴。以前她在家鄉的時候,也是養在深閨無人識的閨秀吧,現在卻在這亂世中淪落風塵。上流社會的達官顯貴們,甚至包括向英東在内,喜歡的都是華麗高貴的鋼琴;而錦繡的箫,就和她的一片心意一樣,隻怕很難如願得到英東的賞識。左震的心,溫柔地牽動。這些年來,血雨腥風裡闖蕩,在繁華與落魄的起落之間,早已忘記廠心動的滋味。他是孤兒,從小被父母拋棄,睡過橋洞,當過乞兒和小偷,六歲時被師父何從九收養,成了青幫一名小幫徒。如今的地位和金錢,是他流血流汗打拼回來的;看上去他身邊前呼後擁風光無限,其實他明白那不過是繁榮的點綴。為了迎合上流社會的虛僞,他必須小心隐藏自己的真實;為了逃避黑夜裡的死寂,他拿錢買笑夜夜笙歌,一直到自己覺得疲累。而就在此時,此刻,此地,他忽然覺得甯靜。暗夜裡,箫聲如酒人如玉,竟有說不出的甯靜安詳。月色缭繞,箫聲也缭繞,在淡淡彌漫的花香裡,一轉一折都動人心弦。不知名的溫柔氣息,在四周輕輕浮動。真是不可思議,一個街上揀來的姑娘而已。尤其她心裡已經有了别人,那個「别人」又不偏不倚正是他的兄弟。左震不禁苦笑,他犯了什麼邪?隻是個小丫頭罷了,就像英東說的,「充其量是杯葡萄汁」,怎麼能輕易觸動他的心思?這麼多年來風月場裡打滾,各色美女眼前過,如今要什麼樣的女人會到不了手,還需要對榮錦繡這樣一個小丫頭動腦筋?他還沒有饑不擇食到要拿英東的女人來開胃吧。「二爺,英少派人來說,今天晚上錢署長、馮老闆他們都去百樂門打牌,喝酒,請您也過去。」唐海對埋在賬本裡的左震報告。「我沒空。」左震不耐煩地擡頭,「碼頭的亂事一大堆,浦江船廠的賬又收得不清不楚,哪有閑心侍候他們?」他啪的一聲把手邊一本賬本甩在桌上,「養了群廢物,連個賬都收不好,居然還擺到我前面來。」旁邊的堅叔扶了扶老花眼鏡,心驚膽戰地對唐海搖了搖頭。這兩天二爺心情不好,明顯地心浮氣躁,他本來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什麼時候都是淡淡的,冷冷的,在被觸怒的時候,他往往笑得更溫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二爺如此的心神不定,連他們這些手下都看得出他的不愉快。「唐海,備車!」左震也覺察自己的浮躁,心裡又是暗暗一惱,這幾天總是這樣,莫名其妙地覺得到處不對勁,看什麼都不大順眼。「我要去浦江船廠走一趟。叫石浩和邵晖也來。」「是!」唐海彎腰響亮地答應着,又小心地加了一句:「二爺,晖哥去接船了,您看……」左震一怔,不錯,替大哥向寒川走私的一批鋼材今天晚上到碼頭,他已經派了手下第一幹将邵晖親自去辦這件事,現在隻怕船還沒到吧。他怎麼連這都忘了。是什麼東西在不停地擾亂他?百樂門夜總會。晚上十點多,正是客人最多最熱鬧的時候,該結束的酒席也差不多結束了,酒酣耳熱之餘,賭場舞廳都人滿為患。錦繡正被一個秃頭凸腹的男人擁在懷裡,與其說是跳舞,倒不如說是在揩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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