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就算他不說司梨也看到了原因。一身杏色衣裙少女正被人扶下馬車,在官道和支路之間留出的空檔間行人不多,皆被她吸引了視線。明顯是富貴人家出身的少女杏眼細眉,天生一副柔弱芊芊的模樣,衣裳外面披着白狐披風,一圈絨毛圈在臉下,顯得她愈發嬌小可人。
那是本該在府裡養病的司棠。
“躲什麼,我們化了妝的。”司梨拍掉王庭的手,慢慢站直身子,短促地笑了一聲,“而且就算沒化妝,我這好妹妹也不一定認得我了。”
王庭敏銳地察覺到她語氣裡的不快,再次修改了心底對這位大小姐的印象。
司棠離得越近,這兩日跟在司梨身邊慢慢熟悉了的王庭就越能看出姐妹之間的相似。同樣的杏眼細眉,身材纖細,氣質可親,隻是一個仿佛春雨中含露的杏花,一個好像寒風裡初綻的迎春。
不過,畢竟是姐妹,就算有化妝遮掩,從熟悉的細節可能還是會認出來是誰。
王庭依然堅持着要司梨去避避,司梨哭笑不得,“首先,一個人突然減了十幾斤以上,容貌和以前是絕對有變化的;其次,她不會注意路邊的小販,更不會聯想這可能是我,你放心吧。”更重要的是,皮囊裡已經不是原先的人,就算司棠真的注意過原主的小習慣,也不可能借此認出司梨。
不過,看到司棠,司梨就有些懂了為什麼繼母要放任青羽她們喂胖原主。
俗話說得好,撞衫不可怕,誰醜誰尴尬。放到司家兩姐妹身上,大概司棠就是尴尬的那個。原主長得好看,但胖了之後沖淡了五官的美,反而像個年畫娃娃,兩姐妹站在一起,别人隻會說司梨可愛讨喜,而司棠美麗動人。
原主的賬,等之後還要慢慢算。司梨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菜刀上,隻當沒看見過路過的司棠。
然而生活充滿了意外,司棠帶着丫鬟離小攤越來越近,司梨讓化妝最少最有可能未來被認出來的孟陶陶去後面躲躲,自己留在了攤子前。
“往、來、居?”司棠低頭看了看布招牌,她身邊的丫鬟素錦上前,“把你家的糕點各包兩份。”
架勢和早上來的那些人一模一樣。
王庭打包好糕點遞過去,司梨壓低聲音,“一共十六文。”
素錦丢過來一串銅闆,“不必找了。”
二人正要離去,自支路又來了兩個熟人,見到司棠,皆是驚喜異常,“阿棠,你身子好了?我們還說帶吃食去瞧你呢。”
司棠淺笑道,“靈靈、小安。先前落水後燒了幾日,娘親憂心,不讓我起身,實在把我憋壞了。正好佛法會開了,我說盡好話才讓娘親放我出門,讓你們擔心了。咳咳,我瞧完熱鬧,還要去看看阿姐怎麼樣了。”說話間雜着咳嗽,倒是好一副病弱美人樣。
劉閣老家的次女劉蕪靈頓時上前撐住她,拍了拍背脊,惱道,“你瞧她,她可從沒把你放在心上!不然怎麼還推你下水,這深秋冷風的,多傷身子啊。”
安尚書的孫女安瑤也道,“好在你躲得快,她反倒把自己摔了下去,也算是報應不爽。你如今病着,出來散散心回去就是。”
司梨扯了扯唇角,加上昨天見的阿莺,至此,那日廣華山上幾人她都見過了。分明是司棠推原主下水,原主拽着司棠一起落水,到了她們口中卻硬生生颠倒過來。該說司棠忽悠功底強,還是繼母背後教的好?
王庭站在旁邊偷眼看了幾遍司梨,見她不但不惱,反而笑起來,隻感覺背後發涼。之前他聽說二小姐嬌貴但本性不壞,大小姐是個小可憐兔子膽,怎麼如今看來,兩個都不是這樣?
三家小姐在攤前閑話幾句,安劉二人的丫鬟也來買了兩份糕點。見狀,劉蕪靈笑道,“你在家裡也聽說了?”
司棠掩口輕笑,“嗳,碰碰運氣罷了。公主每年都來,也沒見誰能有兩分交情。可能公主昨日買他家糕點隻是巧合,今日就不感興趣了呢?”
安瑤促狹地搖了搖她手臂,“聽說太子殿下也會陪同呢。”
司棠臉上浮起薄紅,拍掉她的手,“哪兒就是為了這個了?”口上否定,可她含羞的眼神卻在說着期待。
三人往支路深處走去,司梨若有所思地點點桌面,扭頭問孟陶陶,“所以小雀昨天賣了糕給公主?你聽她說了嗎?”别人是明星效應,她這是公主效應啊,要是有機會,該好好感謝才行。
“沒有。”孟陶陶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三家小姐的背影,再看自家小姐風淡雲輕的表情,忽然覺得不值。她來這裡幾天,已經聽小雀說過之前司梨是怎麼在病床上等死的,一面是貴女嬌羞,一面是生死存亡,何其不公。她是沒有家人庇護,而司梨卻是有家不如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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