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頌打開燈,關上了卷拉門。随後,他轉身去了廚房,順手把連通小店和院子的那道門也關上了,将哭聲關閉在了狹小的店内
謝霜語的舉動已經無聲地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被孫諺識捕捉到的一些細節再度浮上心頭。
以前他和雷斌互不待見,但他上了大學之後兩人很少有碰面的機會,這種厭惡的情緒早該在時間的沖刷下逐漸淡去。然而兩年前他回到藍楹巷,雷斌對他的厭惡情緒不減反增,他始終不明白自己和雷斌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值得對方惦記這麼久。
雷斌為什麼一直堅持自己沒有猥亵謝霜語,卻又不肯說出前因後果,是不肯說還是不能說?
不久前,他應謝霜語的要求帶着對方來過一次藍楹巷,那時謝霜語問他“雷斌還住在這裡嗎”,神色中并沒有對一個曾經猥亵過自己的人的恐懼。而且,在他去停車時,謝霜語卻說公司有事,提前走了,這不符合謝霜語的行事風格。
丁嬸在看到謝霜語時說感到眼熟,他當時幫忙解圍後,并沒有多想。此時想來,丁嬸這樣的生意人對來往的人總是比别人多在意幾分,她說的見過,應該是以前真的見過。
而在謝霜語來過藍楹巷之後,也就是臘月二十九那天,他和朗頌回藍楹巷收拾東西,在店裡他聽到了雷斌和任素芬母子的那幾句對話。任素芬在超市做理貨員,工資并不高,賬戶裡當然不可能一下子多出二十萬塊錢來,她從哪裡弄來的貳拾萬塊錢?雷斌那麼問是不是因為察覺了什麼?
但這些疑問顯然都需要謝霜語來一一解答。
孫諺識唏噓地環抱住了謝霜語,給予哭到發抖的她一點體溫與安慰。他别無雜念,眼中隻有對一個自小不被疼愛的女性的同情,對一個命運多舛的女性的憐惜,對昔日同窗的關心。
朗頌去廚房時從貨架上拿了一個小盆、一條毛巾,還有一袋速溶豆奶。他燒了一壺水,泡了一杯豆奶,把盆和毛巾清洗幹淨,又裝了小半盆熱水,一起拿去小店。
此時,謝霜語已經止住了哭聲。
朗頌把毛巾擰幹,将冒着熱氣的毛巾遞過去,謝霜語接了,機械性地擦了把臉。随後朗頌遞給她的豆漿,她也接了,雙手捧着小口小口地抿着。
雖然如此,但誰都看得出來她的狀态非常差,脫了妝的嘴唇蒼白如紙,眼神空洞的好像一個漂亮木偶的假眼睛。
孫諺識輕拍她的肩,問她要不要上樓休息一下,她點頭同意了。
朗頌和孫諺識便一前一後護着她上樓,朗頌把床鋪好,說了一句:“這個房間以前是朗月住的。”
謝霜語的眼裡終于恢複了一絲神采,她坐在床沿摸了摸白底黃格紋的床單,聲音喑啞地說:“謝謝你們。”
孫諺識見謝霜語有了反應,遞出了手機,說道:“相冊裡有很多朗月的照片和視頻,要不要看一下?”
謝霜語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接過了手機。
孫諺識和朗頌走出房間下樓,兩人坐在院裡守着,互相對望一眼都沒有說話。
孫諺識把冰涼的手放進朗頌的手中,朗頌捏了一下,低聲問:“幫你泡一杯豆奶?”見孫諺識搖頭,他扯開了自己的衛衣袖口,讓對方把手伸進來取暖。
大約半個多小時過後,樓梯口傳來了腳步聲,院中的兩人同時擡頭看去,謝霜語捋了捋鬓邊的頭發緩步下樓。很顯然,她并沒有睡着,但狀态好了一些。
看到眼睛紅腫的謝霜語,孫諺識心裡有愧,他起身道:“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不用,”謝霜語艱難地揚起唇角笑了下,“到了明天,我不一定有勇氣把心裡話說出來。”
聞言,朗頌拿了條椅子過來,放到謝霜語身旁。
謝霜語坐了下來,伸出手拉出了脖子上的鎖骨鍊,将下方精緻的小吊墜攥在掌心之中,才開口問孫諺識:“雷斌應該從來沒有在你面前提過我吧?如果他提過,你看到吊墜的第一眼就應該能猜到是我的了。”
孫諺識搖頭:“沒有提過。”
“以他的性格,是不會在你面前說的。”
孫諺識突然想起什麼,又說:“但他跟我強調過多次,沒有猥亵你。”
謝霜語輕抿唇角:“我猜,他一直跟你說當年沒有猥亵我,但并沒有跟你解釋過其中的緣由,對嗎?”
孫諺識重重地點頭,狠狠地表示了贊同。
謝霜語無奈一笑:“他的性格就是這樣,執拗又有些偏激還很好強,他一直覺得低你一頭,是不會主動跟你說個中緣由的。”
意識到謝霜語将要開始述說往事,孫諺識不禁挺了挺腰。
謝霜語看了孫諺識一眼,又看向朗頌,咬唇遲疑了一下,禮貌地問孫諺識:“接下來我可能會多次提到你,真的沒有關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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