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然端莊而美麗,頭顱高昂脊背挺直,可當她走回自己的梳妝室坐在妝台前的時候,放在台子上的那雙手卻是無法遏制的發抖。女人白皙的皮膚,此刻呈現出某種僵冷的色調。她撚起帕子,擦拭着自己的嘴唇。帕子上很幹淨,隻有一縷殘留的脂紅。煙霞低頭看着手中的帕子,緩緩将絹帕翻了個面,露出幹淨的另一側。她的手仍在抖,呼吸也在抖,那是一種介于哭泣和慌張之間的痛苦無措。她的呼吸聲讓她聽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一般,可映在鏡中的那張臉卻仍然是平靜的,連眼眶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變紅。——唯一的紅色在她的手指尖的帕子裡,被煙霞死死地攥入掌中。她又開始對着鏡子擦拭自己的嘴唇了。一下跟着一下,一下又是一下……女人柔軟的嘴唇被她自己擦出了充血的紅色,像是塗了一層嶄新而水潤的胭脂。樓梯上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音,煙霞驚跳起來,一半臉映在光裡,一半臉映在鏡中。“……誰呀。”她強自鎮定,仿佛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驕矜傲慢。“姑娘,是我,李媽。”樓梯上傳來院中侍奉的老婦嘶啞的聲音,低低道:“班主差我過來問問您什麼時候去前面看看,哦對了……廚房裡還有銀耳蓮子羹,怕您晚上在那邊沒吃什麼,順路想問問您要不要喝一點?”“……不用了,李媽你下去吧,我等一下就過去了。”她凝望着黑漆漆的門口,原本有些慌亂的聲音變成了習慣性的柔細軟語,一隻蒼白的手壓在領口上,尾指無意識翹成羞人答答的蘭花指,戲裡戲外,人戲不分。煙霞映在光中的臉帶着笑,鏡中映出的那一側卻有一點瑩瑩淚光挂在眼角,緩緩順着她白皙的臉頰淌落,消失。煙霞的頭發如烏墨長綢般垂在背後,本來是被她精細養護的長發此刻卻無心打理,她就任由自己的頭發就那麼散着,披着,不是少女的垂髫,也不是婦人的發髻。……她什麼也不是,什麼也不算。煙霞赤着腳在屋子裡走動如同囚籠困獸,地上的影子随着昏黃的燈光拉長又收縮,她走的又急又快,一頭長發卻始終穩穩當當的垂在她的背後,乖巧猶如戲台上的影子。她蓦地停下了自己的腳步,盯着地上的影子。影子和屋外的黑色融為一體,自她赤|裸的腳邊蜿蜒而出。煙霞轉回去,又重新緩緩坐回了梳妝台前。蜂蜜化開的胭脂,甜,膩,顔色不化,像是黏固在臉上的臉譜,非得揉得皮肉疼痛才能去掉這一層假面。煙霞撚了紅色的棉紙重染嘴唇,輕掃蛾眉重梳蟬鬓,水鑽發钗層層疊疊的攏起一頭長發,隻是片刻的功夫,映在鏡中的女人就已經為自己重新描繪了一張新的鮮活明麗的妝。女人緩緩揚起嘴角,眼裡的光卻在漸漸散去。……戲還沒唱完。她還是煙霞。此生便是戲,她活在旁人的眼中,活在這世間,唯獨活在自己的鏡子裡能找到一絲半點真正屬于煙霞的内在,說到底,煙霞這個人其實也不過是一場戲而已。……可惜的是,尚還不到曲終人散的時候。煙霞起身,再度轉頭的時候原本鏡中那一抹凄楚冷然的眼神已經消失了,她仍是那潇灑翩翩的煙霞煙老闆,足上套了一雙高跟鞋,鞋跟叩叩,步履搖曳走出了房間。不遠處的李媽,音調喏喏:“還是喝完湯吧……”煙霞的聲音染着若無其事的笑:“李媽,我不餓。”她重新出現在鏡頭之下,走在走廊的影子裡的時候,那雙眼淚光盈盈,恍若無聲的凄凄哽咽;而當她重新走進絢麗輝煌的燈火之下,那點細微的淚光卻又像是幻影一樣,悄無聲息地散去了。她嘴角挂着笑,若無其事的和旁人聊天。“……cut。”程安國的聲音平靜得可怕。“過了。”當天拍攝結束的時候,雲舟接到了一個來自馮婉的電話。措辭客套,帶着某種被壓抑着的激動。雲舟看了一眼在不遠處翻閱劇本的楚其姝,稍稍走遠了幾步才繼續和電話裡的人交談起來。一番客套寒暄之後,馮婉說出了來意。“……我記得您應該是楚老師的經紀人?”馮婉清了清嗓子,原本就已經很是謙遜溫和的語氣又恭敬了三分:“不知道您介不介意出來喝杯茶?電影快拍完了,雲先生有沒有興趣談談接下來的合作?”雲舟琢磨了一會,應了。他在這個圈子裡的确是個新人,在自家師妹這邊他明面上也不過就是個挂名的經紀人,實際意義上的吉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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