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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宇晟俯下身，替她把被子重新蓋好。她的頭發散亂地披在枕上，襯出臉頰的瑩白，孫平手術後，她的愁容漸少，睡着的時候也不見從前那種孤苦凄清的神态。聶宇晟覺得，這麼多年的離别似乎從來不曾有過，從前的一切都仿佛隻是昨天，而他的談靜，就在咫尺之間，觸手可得。他用盡自制力，才沒有吻一吻她的頭發。他拿了溫度計，替孩子量了體溫，然後又檢查了一下那個二十四小時的心髒監護儀器。他動作雖輕，但談靜因為惦着孩子，晚上沒敢睡得太沉，迷糊醒過來，還以為在病房裡。看到聶宇晟，她就想：今天晚上他又值夜班？怎麼沒穿醫生袍呢？她隻迷糊了幾秒鐘，就徹底清醒過來，馬上掀開被子下c黃，問：&ldo;怎麼了？平平不舒服？&rdo;&ldo;沒有。&rdo;聶宇晟說，&ldo;數據都正常，我隻是看一看。&rdo;談靜松了口氣，她這才發現聶宇晟穿着睡衣拖鞋，連頭發都還是半濕的，他低頭替孩子重新蓋好被子，低頭的時候，那根褪了色的紅繩就從他睡衣領口露出來，聶宇晟皮膚白，越發顯得那根繩的敝舊與黯淡。他這兩天也瘦了很多，眼睛底下一圈都是青的，那種不經意的矜持和從容，早就被焦慮取代。談靜想起那天他在病房裡說的話，隻覺得心裡發軟，于是問他：&ldo;你吃了飯沒有？&rdo;&ldo;晚上吃過了，跟人談事。&rdo;她看了一些新聞，知道他日子過得一定像油鍋裡似的，煎熬得水深火熱，聶宇晟有多挑嘴她是知道的，跟人談事，那更是食不知味了。她問：&ldo;你餓不餓？廚房裡還炖着粥，預備給平平明天早上吃的，有多餘的，我盛一碗給你。&rdo;怕吵醒孩子，他下樓去吃粥，李阿姨已經睡了。談靜到廚房忙活了一陣子，給他端出一碗粥，另外切了一碟鹵水作拼盤。聶宇晟夾了一片鹵牛ròu，隻咬了一口就知道，這牛ròu是談靜鹵的。談靜看他的樣子有點發愣，知道他吃出來了，她擔心他以為保姆偷懶，連忙向他解釋：&ldo;本來是秦阿姨要做鹵菜，我就說我來鹵。因為平平不吃别人做的鹵菜……&rdo;她說話的聲音低下去，因為記起來，聶宇晟也不吃别人做的鹵菜。在外頭餐館他從來不點鹵水拼盤，除非她在家做鹵菜。她覺得尴尬，隻好找些别的話來講：&ldo;這兩天忙嗎？&rdo;&ldo;還好。&rdo;聶宇晟低頭吃粥，粥沒吃到兩口，鹵水拼盤倒被他吃掉一半了，談靜刀工好，切得特别薄，看上去是一盤，其實也沒有多少分量。她知道他是真的餓了，于是說：&ldo;冰箱裡還有，我再去切一點兒。&rdo;她站起身來，他卻叫住她：&ldo;談靜。&rdo;她轉過臉來看他，餐廳裡的燈很亮，照着他烏黑的頭發，還有烏黑的眼睛。他專注看人的時候，似乎連目光都帶着灼熱的溫度一樣，令她幾乎覺得招架不住。他說：&ldo;離婚吧，我娶你。&rdo;終于把這句話說出來，他覺得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倒是談靜的樣子似乎受了很大的驚吓，愁容似乎慢慢地又重新爬上她的眼角，過了很久，她才說：&ldo;我不配。&rdo;他把筷子扔了，一把抓着了她的胳膊，她像小鳥一樣掙紮起來，但他箍着她不肯放，他說：&ldo;什麼配不配？我要跟我喜歡的人在一起，我要跟我愛的人在一起，我愛你，我就覺得我們兩個相配。&rdo;&ldo;聶宇晟……&rdo;&ldo;這兩天我已經快瘋了你知不知道……每次我快要絕望的時候，每次我想認輸的時候，每次别人給我冷眼的時候，我就會想起平平，想起你。我不會放棄，我不會輸，我一定要赢，因為我有我自己想保護的人，我希望爸爸醒過來，哪怕我知道他可能永遠也不會醒過來了。我希望平平留在我身邊，我不想錯過孩子的成長，但我最希望的是，你留在我身邊。&rdo;&ldo;我們之間不太可能了……&rdo;&ldo;那麼如果我一無所有，你還會不會覺得你跟我不配？&rdo;談靜絕望似的看了他一眼，說：&ldo;你不要這樣逼我。&rdo;&ldo;我沒有逼你，談靜，是你一直在逼我。&rdo;他連眼圈都紅了，&ldo;你逼着我離開你，你逼着我不愛你，我很難受……過了七年了我仍舊難受。談靜，要是你真的不愛我，你為什麼這樣逼我？&rdo;&ldo;我要上去看平平……&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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