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毅是我初中同學,人如其名,非常有毅力,奈何命運弄人,一場車禍奪走了他的雙親,從小和姑姑長大。
每次聚在一起喝酒,我們都生怕提起父母會牽連到他的心情,刻意避諱着有關血脈親情的詞語。
趙毅和女友鐘然戀愛長跑八年,期間多次拒絕我的邀請,獨自打零工,八年下來可謂是360行樣樣都學會,起初同學們還笑話他,認為這麼拼命沒意義,錄取通知書一下來,這麼多年的兼職等同于0。
但多年後,那些嘲笑過他的同學們紛紛傻眼,因為就在高職畢業,衆人對就業方向迷茫時,趙毅就用自己兼職賺來的錢交了首付,地點則是在杭州,理由便是鐘然喜歡煙雨江南。
也就是在那時,一種幼稚的信念在心中滋生,即便出身寒微家境貧窮,隻要肯吃苦耐勞,硬着頭皮努力下去,照樣能赢來輝煌的人生。
趙毅就是最直接的例子。
“罵你兩句就不愛聽了?給我這玩沉默是金呢!”
趙毅的催促打斷了我的思考,畢竟認識快十年,這點謾罵自然無關緊要,于是我火速回擊道:“我就是故意吊着你,看你小子有什麼反應。”停了停,繼續說道:“你可得有兩年沒給我打電話了,目前在哪個地方高就呢?發展起來别忘了我這個老朋友,有什麼機會多給推薦一下。”
“你少在這給我裝落魄,我再不知道你,上學的時候就是年級裡出了名的生意人,學校周邊哪個賓館沒有你的分紅?”
他指的是在校期間,總有同學找不到合适的約會地點發愁,每天都有好多兄弟跑到我這來發牢騷,說學校明令禁止談戀愛,家長也極力配合老師,導緻沒有經濟來源的他們隻能被迫搞地下戀情。其中就包括趙毅和鐘然。
起初我也就當個樂聽,時間一長便開始厭煩,索性給他們指出一條明路:學校附近50塊錢三小時的賓館,前提是不能對姑娘動手動腳,隻是簡單的約會,聊聊少男少女的心事。
我并不是嘴上說說,相反是在不斷試探對方的真心後,才把賓館電話給他們,這些人也的确做到了,目前光我知道的,就有五對情侶已經結婚,有的已經要上二胎。
随着去的人越來越多,原本冷清的賓館生意愈發好轉,我找到賓館老闆和他商議,凡是我帶來的人都要少收10塊錢,老闆爽快答應下來,并按周給我分紅。久而久之事情被同學們知道,為圖便宜來找我的人日益增多,我便借此機會和附近的賓館、商店、蒼蠅館達成合作,得到的分紅一半用于補貼家用和向晗的學費,一半用于我和林萱每次出去旅遊。
想到這裡,我冷哼一聲,輕蔑的說:“你懂個錘子!我他媽那叫撮合姻緣,你看那些得到過我指引的人,十有八九都收獲幸福美滿,包括鐘然都是在我的謀略下才被你追到手的,等你結婚要是不給我買雙AJ都對不起我的栽培!”
本以為趙毅會被我說得難為情,卻不想他忽然放聲大笑,笑得是那麼無畏,夾雜着放肆和知足,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他笑抽的樣子。
聽了許久,我才沖着屏幕吼道:“笑夠了沒?笑夠了趕緊擦擦眼淚,告訴我打電話什麼事?”
趙毅止住笑聲,咳嗽幾下後,聲音顫抖的說:“告訴你個好消息!兄弟我要結婚了!”
“我靠!這麼突然的嗎?”我下意識驚歎一句,心髒卻莫名有些堵塞。
回想當初他喜歡鐘然,是我請求林萱,讓她通過鐘晗,也就是鐘然的堂姐從中說和,再加上我清新設計的追求方式,很快兩人便墜入愛河。鐘晗倒也沒因為趙毅是我兄弟而嫌棄,可能也是礙于林萱夾在中間,總之她的态度一直都是默認。
現在趙毅和鐘然這對被我和林萱撮合的情侶即将步入婚姻殿堂,而我和林萱卻早已分道揚镳,多少有點諷刺愛情的韻味,不過這并不能妨礙我要用心去祝福他倆,因為每個人的餘生都是注定的,與巧合、作為、信仰無關……
往事終成過眼雲煙,風輕輕一吹便各自飄散,落在空中化成一道清晰的弧線,劃過心尖,留下一道難以愈合的裂縫。
我克制住心酸,笑着問道:“婚禮是在天津辦還是在杭州?具體日子是幾号?”
“你也清楚,我是個孤兒,故鄉再美對我來說也是難以彌補的傷痛,我不想在大喜的日子回憶起悲傷的事,那樣會影響到心情。所以在杭州舉行婚禮,日期就在月底30号。”
我不爽道:“你這個白眼狼!快到日子才通知我是吧?信不信老子不上禮過去白吃白喝?”
趙毅不以為然,說道:“前段時間你就跟要死似的,成天在動态裡發一些沮喪的文案,要不是近期看你陽光了些,都不打算通知你的,我擔心你在婚禮上喝太多酒,控制不住自己發瘋。”
“鬼話連篇!”我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感到安慰,至少有這麼個人時常關注我的情緒,心底的落寞減小不少,接着又說:“不和你胡扯了,喜帖給我按時寄過來。保證人和彩禮一塊到場。”
“沒問題,我要帶鐘然去做SPA,回聊。”
“等等……”在他即将挂斷電話之際,我攔住問道:“那個誰會去嗎?”
趙毅愣了兩秒,疑惑道:“誰?”
我點上一支煙吸了一口,心裡暗罵趙毅白癡,除了林萱之外,我還能在乎誰去?
電話中傳來鐘然低微的聲音,像是附在趙毅耳邊低喃,不多時趙毅便醒悟,短暫的沉默後,對我說道:“這個還不确定,畢業後和她聯系就逐漸少了,但請帖已經發到她工作單位,她應該會看見。”
我拿起桌上的紙杯喝掉裡面剩餘的水,心情複雜起來,保持平靜的語調說道:“哦,好……”
結束通話後,望着皎潔的夜空,仿佛看不到未來的終點,心頭湧上陣陣悸動,我想林萱不會來,她知道我和趙毅關系鐵,自然會選擇避嫌,那樣我也能順其自然的包裝好心灰意冷的自己,坦然面對海嘯般熱鬧的熟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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