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跑到那人邊上,汪汪了兩聲。那人仿佛被它喚醒了,改把煙頭叼在嘴裡,騰出手揉了揉閃電毛茸茸的腦袋,忽然瞥到站在身後的安娜身影,似乎微微一怔,扭過臉,看清人後,立刻從鐵軌上站了起來,順手把煙頭丢到雪地裡,擡腳飛快踢了些雪蓋住。這人沒回臉前,安娜就感覺到應該是陸中軍了。借了雪光反射,她已經看到他腳下的雪地裡橫七豎八丢了至少十來個煙頭。也不知道他這樣在這裡已經坐了多久。&ldo;……你回來了?&rdo;他問了她這麼一句。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安娜感覺到陸中軍的聲音聽起來仿佛有點嘶啞。&ldo;嗯。剛到的。路上抛錨了,被整的夠嗆。&rdo;安娜應道。陸中軍沒有接腔,依舊那麼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雪夜夜色裡的他的臉容模糊,看不大清五官,但安娜依然感覺的到他的視線就投在自己臉上,不禁感到微微窘迫,垂下視線,看着邊上閃電順口問:&ldo;老丁呢?閃電怎麼和你在一起呀?&rdo;陸中軍依舊沉默着。安娜憑了直覺,忽然感到有點不對勁,擡眼看向他。&ldo;老丁死了,&rdo;陸中軍低聲道,&ldo;前兩天我去看他,才發現他一個人死在山頂,已經好幾天了。醫生說是心肌梗塞。&rdo;安娜愣住了。&ldo;我去的時候,閃電正趴在山腳路口雪地裡在舔雪。它也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它應該也知道老丁死了,想叫人上去吧。&rdo;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ldo;陸中軍……&rdo;安娜叫了聲他的名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ldo;死就死了吧,反正他無牽無挂。&rdo;陸中軍忽然朝蹲在雪地裡的閃電吆喝一聲,閃電立刻站了起來。&ldo;不早了,走吧,我送你回家。&rdo;陸中軍邁步朝她走了過來,非常自然地就把自己的那頂大棉帽扣在了她頭上。棉帽帶着他的體溫。一被戴上,安娜立刻感到暖。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他又順手拿過了她手上的行李。他沒戴手套,安娜的手套在路上也被她弄丢了。他拿她行李包時,手擦過了她的手,兩人肌膚相觸,安娜感覺到一陣異乎尋常的熱,頓時覺得不對勁。&ldo;你發燒了?&rdo;&ldo;沒。&rdo;陸中軍拿過她的行李包,邁開腿朝前走去,&ldo;走吧。&rdo;轉眼就走出了七八步外,閃電也跟了上去。安娜追了上去,忍不住擡手碰他額頭。陸中軍停下來頭往仰了仰,嘴裡說道:&ldo;哎,你一女的幹嘛呢,動手動腳的!&rdo;安娜摸到了他額頭,果然觸手滾燙,急忙把他剛給自己戴的棉帽摘下來要扣回他頭上。他個子高,安娜剛擡起胳膊,陸中軍就拿過帽子,又罩回她腦袋上。&ldo;你明明發燒了!死撐什麼呀!我不冷。你趕緊戴回去!&rdo;&ldo;死不了。你别變冰棍就成。&rdo;陸中軍掉頭繼續朝前大步走去,腳上那雙舊麂皮棉軍靴踩在厚及腳腕的積雪裡,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ldo;你發燒幾天了,吃藥了沒啊?&rdo;安娜再次追上去問。&ldo;喲,高傲公主什麼時候也關心上我這種人了?&rdo;陸中軍的口吻聽起來有點譏嘲,又似乎帶了那麼點輕佻意味。&ldo;你正經點!&rdo;安娜闆着臉。陸中軍突然停下腳步。他腿長,步子邁的挺大,安娜還不大适應這樣的厚雪地行走,剛才一直在追他後頭快步走,他冷不丁這麼停下來,她一時沒防備,差點撞到他身上。&ldo;你幹嘛呢!&rdo;&ldo;你真關心我啊?&rdo;雪光反射在他臉上,他看着她,表情似笑非笑,眼睛裡似乎跳躍着點微微的閃亮。安娜一頓。&ldo;你是我什麼人呀!少臭美了!懶得理你。&rdo;她哼了聲,繞過他朝前快步走去。他似乎停在了原地。過了一會兒,身後傳來咯吱咯吱踏雪聲,陸中軍追了上來,仿佛自言自語般地歎了口氣:&ldo;昨天就發燒了,沒吃藥呢。早上起到現在也沒吃過飯。&rdo;安娜停下腳步:&ldo;陸中軍你幹嘛呢!不吃藥,不吃飯,還抽那麼多煙在這裡吹冷風,嫌自己沒早死是吧……&rdo;話剛出口,她忽然想起那張照片,立刻打住了。&ldo;過年了,全都放假走了,宿舍樓一層就剩我一個,食堂昨天也關門,我囤的饅頭太硬了,不想吃……&rdo;他這口吻,不知道為什麼,安娜竟然感覺到了一絲撒嬌的味道。忍不住起了身雞皮疙瘩。&ldo;你豬啊,自己不會熱一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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