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初确實也不大洗碗。這些天,他吃完飯,把碗筷一丢,撒腿就往辦公室跑。他要在上午就把辦公室的事幹完,下午好去蔬菜基地。
基地有好事,是不會有村幹部來鎮上找新初的,村上幹部一來,準有麻煩事。昨天趙華林就來鎮上找過新初。新初并不怕麻煩,他怕的是村口裡的那條大黃狗。那條大黃狗,跟上次吃“刨湯肉”遇見的那條狗不一樣,它不搖不尾巴,隻咬人,有時叫都不叫一聲,一下直竄你面前。怪吓人的。
這大黃狗,新初小時候就見識過。那天,新初要去對面廟梁上守柑子,路過上灣時,從院子裡竄出來的,就是一隻大黃狗。那大黃狗一聲不吭,攆上來就是一口。新初沒有哭,但鑽心的疼。從此,新初就怕狗,尤其是黃色的大黃狗。除了少林寺的“阿黃”,新初認為,所有的黃狗,都是惡狗!
狗日的大黃狗!
新初決定到基地去一趟。他下了長安面包,剛到村口,迎面而來的,正是隻大黃狗。新初打小有被大黃狗咬過的經驗,他不再撒腿就跑,而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那大黃狗叫了一聲,也站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新初與大黃狗就這樣僵持了整整三分鐘。
新初必須去基地,他試着向前走了兩步;那大黃狗必須守菜地,它裝着強勢地叫了兩聲,腿卻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
新初又停止了腳步,站着不動,眼睛死死地盯着大黃狗。那大黃狗也停止了叫聲,站着不動,眼睛死死地盯着新初。
新初在地上四處尋找,他想找一打狗棍。一根樹桠也沒有,他隻好撿起一塊石頭。
那大黃狗死死地盯着新初手裡的石頭,緊緊地夾住尾巴,叫得更兇了。
新初與大黃狗又開始了足足長達三分鐘對峙。
這時,趙華林就從院子裡出來,大聲吆喝道:“背時瘟喪,認不到人,滾一邊去。”
那大黃狗不怕新初,但它似乎很怕趙華林,夾着尾巴就真的滾到一邊去了。
新初并不怕趙華林,在中心村,他隻怕這隻大黃狗。他笑着說:“你硬是半天見不到個人影,見你比見這狗都難!”
趙華林也笑了,說:“這狗一天沒事做,到處跑,我要守基地守項目嘛。王主任你見到狗也不要怕,隻要你不惹它,它就不得咬你。”
新初說:“我小時候不但沒有惹它,而且想躲它,跑得飛快,結果被咬了。算了,不說狗了,先說說這蔬菜基地上的事情。”
趙華林說:“蔬菜基地倒沒什麼大的問題,隻是公路這一塊,正在鋪片石,雷鎮長說我們鋪的片石不标準,大的大,小的小,孔孔眼眼的,下一步硬化會受影響,特别是今後工作路修好也不平整,還容易塌陷。”
新初說:“質量上的問題那一定得解決好,否則今後受損失的是我們自己,這路是跟自己修的嘛!我回去跟李書記報告一下,他有修路的經驗。”
趙華林說:“還有個問題。”
新初問:“什麼問題?”
趙華林說:“鎮婦聯說他們準備把蔬菜基地作為‘巾帼建功示範種植基地’,我沒答應,估計她們不大高興。”
新初說:“這是好事情呀,為什麼不答應?”
趙華林說:“這個蔬菜種植基地,本來就你團委的點,是在你的精心指導和關心幫助下才發展到了今天,她們婦聯憑什麼要拿過去。”
新初就笑了,說:“誰能把這個基地拿得走呢,不管哪個的基地,都是你們中心村的基地,誰也搬不動,擡不走。婦聯不是要把它作為示範基地嘛,給她們得了,不就多做一塊牌子嘛!”
趙華林說:“那村子這頭挂‘青年蔬菜種植示範基地’,那頭挂‘巾帼蔬菜種植示範基地,感覺很别扭。”
新初想了想說:“要不這樣,兩塊牌子都做起,團委來了挂青年的牌子,婦聯來了挂巾帼的牌子,怎麼樣?”
趙華林說:“那好,我們平時也把牌子挂起,就挂青年牌子。”
新初回到鎮上,就向李天書請教關于公路鋪片石的問題。李天書抽煙來,在辦公桌上杵了三下,這才點了火,吸上一口說道:“你娃兒這回算找對人了,明天一上午,我把自己工地上的施工員叫過來去現場指導,也不收一分錢,就當是為群衆做好事。”
新初想:選領導就得選李天書這種做過工程的有錢的人來當,不但在技術上可以指導,還不貪小便宜,為公家省不少錢。
第二天上午,那施工員果然來到鎮上。新初陪着他,坐着李書記的車來到了現場。他們并沒有看到那條大黃狗,施工員卻很快就看到了問題,立馬就給村民們進行了詳細的指導。
道理大家一聽就懂,除了新初不大懂。但片石鋪起來卻始終不是那回事,用施工員的話來說,差距太大,這個技術上的東西有它的竅門,不是一時半會就搞得懂的,所謂熟能生巧。
最終,他在電話上與李書記進行了溝通,溝通的結果是,下午再從他們工地上調幾個熟練工過來幫忙搞幾天突擊,争取在春節前能順利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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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初也找到了治服大黃狗的竅門,就是他每一次過來時不再拿着木棍,或者抓一塊石頭,而是在樓下公路邊的豬肉攤要了一根骨頭,見到大黃狗,就遠遠地扔了過去。那大黃狗搖着尾巴,啃着骨頭,就再也不叫喚了。
當公路鋪上了水泥,地裡種下了蔬菜,婦聯和團委的兩塊牌子也相繼做好,那大黃狗就再也沒有狂吠過,它也已經成了新初最要好的朋友。每當新初走到村口,大黃狗都要搖着尾巴遠遠地迎上來,舔着他凍得冰涼的手。盡管,新初的手裡有時并沒有骨頭。
當村民的臘肉都挂滿了牆時,城東鎮的幹部職工又開始讨論起了他們的年終獎金。不過,今年大夥兒似乎都并不着急,他們隻有期待,沒有擔憂。他們讨論的不是今年要發多少,而是比去年要多多少。在他們看來,就憑現在李書記、雷鎮長那個氣質,絕不輸宕渠縣任何一個區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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