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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頁(第1頁)

&ldo;陛下怎麼了?&rdo;他見她臉色不好,猶豫着上前。扶微搖搖頭,&ldo;無事。&rdo;可是跪得太久,站起來便踉跄了兩步。上官照忙架住了她,憤然問:&ldo;可是丞相犯上?&rdo;她怎麼說呢,什麼都說不出口。抓住他的衣襟,無聲地顫抖起來。人人都知道丞相心懷不軌,從朝政到私下對少帝的傾軋,他的所作所為簡直令人不齒到極點。少帝年輕,雖然身處高位,卻有很多身不由己的地方。六親無靠,無人為他撐腰,放在民間就是個孤苦伶仃的孤兒。做了皇帝又怎樣,不過是穿金戴銀的叫花子罷了。他的那點祖業目下還夠丞相消耗,等哪天再無剩餘了,不知會受到什麼樣的對待。上官照義憤填膺,牙齒咬得咯咯作響,&ldo;陛下發句話,臣便去殺了那奸相。&rdo;扶微慢慢搖頭,很久才緩過勁來,隻是鐵青了臉,不願意說話。定是哪裡弄錯了,否則怎麼敗得那麼難看?她冷靜下來仔細想,敗在自己太急進。以為主動示好他至少會動容,卻忘了他是踏着曹煊和李季的屍骨走到今天的,僅憑那點兒女情長想拿下他,簡直異想天開。然而那個抱腹……實在令她顔面掃地。沒有人了解内情,可是你知我知,在他眼裡依然是個笑話。笑話還要繼續當下去麼?自然不。她挺起了脊梁,就是死,也再不會向他屈服了。上官照扶他回燕寝1,帝王的寝殿華美威嚴,長幔圍繞的寝台上鋪了一層绨錦,四角以琥珀鎮壓着。少帝登上去,和衣躺下,蒼白的臉在豔麗織物的映襯下,更顯得凄涼。他閉着眼,無聲無息,上官照恍惚記得,七年前也曾見過他這個樣子。那時他初學騎射,有一匹自己非常喜歡的小矮馬。可是他控馬不娴熟,一次從馬背上摔下來,丞相得知後二話不說便要把馬殺了。&ldo;君體乃國體,損之,天下萬民之大噩也。&rdo;他甚至不需要向少帝回禀,自作主張就處置了。少帝那時候還幼小,哭着求他留下小馬,越是哭,丞相的臉色便越陰沉,&ldo;為君者不可玩物喪志,沉溺便有軟肋,請陛下銘記。&rdo;後來少帝再也沒有說一句話,沉默着看馬被牽走,那時臉上的神色也像現在一樣。&ldo;陛下,記得臣和你說過的話嗎?&rdo;他輕聲問。寝台上的人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ldo;哭也無用是嗎?天底下最奢侈的就是眼淚,我記得。&rdo;&ldo;如果你讨厭一個人,不應當為他的冒犯難過,當振作起來,一舉擊潰他。&rdo;扶微點了點頭,可是他不知道,她并不讨厭丞相,正因為不讨厭,才會感覺分外傷心。她側過身子睜開眼,&ldo;阿照,我很灰心,可能這輩子隻能這樣了。我想中興大殷,可是我能力太弱,集不了權,平定不了諸侯,連這朝堂上,仍舊還在受制于人。&rdo;上官照蹲踞下來,與寝台同高,&ldo;那麼陛下害怕嗎?&rdo;她搖搖頭,又點點頭,&ldo;我害怕,明日的視朝,我不想去了。&rdo;&ldo;就因為燕相如,讓太傅、魏丞還有孫仆射失望嗎?&rdo;他伸過手去,在少帝手背上壓了下,&ldo;我認識的陛下不是這樣的,什麼都不用怕,臣在陛下身邊,神擋殺神,佛擋殺佛。&rdo;扶微心裡慢慢暖和起來,長籲一口氣道:&ldo;多謝你,還好你和普照在……兩個照,比行燈還要亮,讓我覺得腳下不那麼暗了。&rdo;她笑起來,上官照也同她一起笑,自小培養起來的友誼,比任何東西都要堅固。&ldo;睡一會兒。&rdo;他柔聲說,&ldo;臣看陛下精神很不好,想是聖躬還未大安吧。日後病了再也不要去丞相府上了,他與陛下不是一條心,臣怕他會暗害了陛下。&rdo;她凄恻牽了下唇角,&ldo;在他還未找到人取代我之前,不會的。我若死了,誰來當他的傀儡?他如今手上權太大,各處奏疏都有他掌管,丞相領尚書事,大大的不應該。明日……&rdo;她重又閉上眼喃喃,&ldo;明日朝堂上,我要觸一觸他的逆鱗。尚書台不能被他架空,否則這大殷江山,真的要姓燕了。&rdo;&ldo;陛下不待大婚後再行事麼?&rdo;她緘默,半晌才道:&ldo;不論皇後立不立,朕十六歲親政是大勢所趨。皇後的位置不過是種态度,讓他安心罷了。若不是還需借住他平衡列侯,我早就容他不得了。既不為我所用,必為我所殺……且再等等,等我替換了衛尉和執金吾,我便再也不用怕他了。&rdo;但這條路究竟要走多久,她不知道。也許十年,也許二十年。往前看,其實迷迷蒙蒙仍舊沒有方向,但希望不滅,總還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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