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姐都是被逼的,”海棠忍不住道,“當年未曾出嫁的時候,我家小姐時常與少爺去林中烤鹿肉吃。性子也不如來到燕京城沉默……”她倏而住了嘴,大約知道如今薛芳菲在燕京城是個什麼名聲,不能再這麼說下去,便不說了。好在這院子裡的人,對薛芳菲的事可能也不太感興趣,很快就岔過話頭。姜梨所感到感激的是,雖然他們對薛芳菲沒有興趣,但好像也并非流露出厭惡的神情。便是曆來說話有些刻薄的司徒九月,也隻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不過姜二小姐懂的還真是挺多的。”聞人遙真心的稱贊道,“燕京城的貴女們,大多都是一個樣。雖然生的美麗,但看久了,便也認為乏味了。且有太多規矩束縛,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還是姜二姑娘爽快,令人傾慕。”姜梨心道,倒不是她爽快,而是她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利。她也想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但有求于人,便通通都得“行”了。鹿肉開始被烤的滋滋冒油,衆人灑些粗鹽上去,一瞬間,香氣瞬間散開來。聞人遙叫道:“好香好香!”姜梨瞧了他的一眼,道:“聞人公子的可以吃了。”聞人遙迫不及待的撈起竹簽來,咬了一口,鹿肉正是滾燙,燙的他直哈氣,說不出話來。但又覺得味道極美,分明隻撒了鹽,卻覺得唇齒留香,活了這麼大歲數,還是第一次吃到這般的美味。囫囵将這一塊兒肉給吞了下去,聞人遙舔了舔嘴唇,姬老将軍急忙問道:“怎麼樣怎麼樣?”“好!”聞人遙隻說了一個字,就立刻埋頭開吃剩下的鹿肉來。這麼一來,大家都覺出味兒來,曉得鹿肉再不濟也不至于難吃了,紛紛開始吃自己手上的這份。一時間,院子裡都是四溢的響起,躲在其中的暗衛們,肚子都不約而同的叫出聲來。趙轲和文紀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對方眼裡的郁悶。他們雖是暗衛,卻也從來不缺銀子,有時候甚至過的比官家少爺還要富足。天下的好東西,跟着自家主子也見識過不少。又不是嘴饞的人,怎生今夜卻覺得這般餓,那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鹿肉怎麼這般誘人……不管了,今夜過去,他們也找個時間,偷偷地烤肉去!姬蘅手上的那份鹿肉也烤好了。他割的那塊,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但姜梨以外,姬蘅會下廚的事的确是真的,因着旁人初次烤肉,總會掌握不好火候,要麼太嫩了,要麼太老了。聞人遙他們之所以覺得美味,是因為這是他們親自烤的,有這個原因在裡面。但姬蘅烤的美味,是真的美味。烤肉呈現出金黃的色澤,熱騰騰,香噴噴的,他的姿勢也優雅,不緊不慢的将肉送到嘴邊,輕輕的咬一口,讓人看着他吃東西,也是享受。“姜二姑娘,你怎麼不吃?”聞人遙見她隻顧着盯着姬蘅不吃手中的烤肉,問,“怎麼,你想吃阿蘅手裡那份的?”姬蘅淡淡的撇過來,姜梨忙道:“不是的。”拿起手裡的鹿肉,咬了一口。她是官家小姐,烤鹿肉席地坐本就已經很出格了,這般拿着烤肉咬着吃,大約是更加不符合情理的。但姜梨做來,卻十分自然。她不像司徒九月一般,身上帶着江湖特有的風塵仆仆味道,做什麼都覺得可以理解。她做的每一件事,起初都讓人認為,不應當她來做,但她做了後,就會讓人以為,是應當由她來做。女孩子席地坐着,青碧色的衣袍格外清靈,她手持烤肉,笑意溫柔,帶着幾分潇灑快意,令人格外舒服。“隻吃肉不喝酒怎麼行?”孔六道:“我們應當喝一杯!”“喝一杯!”聞人遙歡呼道。姜梨:“。…。”她也不是酒量不好,隻是當初的事情後,便再也不肯飲酒了。見她神色猶豫,陸玑就道:“姜二小姐是否不善飲酒?若是不善飲酒,可以喝果釀。瓷壺裡的是果子露,不會醉人。”“你不會喝酒?”姬老将軍眼中頓時露出失望之情,活像是姜梨做了什麼令人遺憾的事的。“會醉。”姜梨道。“那就不喝,看我們喝。”司徒九月道,說罷就從地上扛起一個酒壇來。以小小的瓷盅喝果子露的是姜梨,用大碗接酒壇裡的酒的是其他人。但終歸都要一起舉杯。“新年吉祥,萬事如意!”孔六粗聲粗氣的道。他是個粗人,這幾個字已經是他搜腸刮肚才想出來的文绉绉的詞兒了。再多的沒了。姜梨舉起杯,與衆人的酒碗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一些酒液也灑了出來,聞得到清冽的酒香。果子露裡面沒有酒,隻有清甜的味道,姜梨放下杯。令她覺得意外的是,她原本以為姬蘅這般優雅的人,也應當用小小隻的酒盅,未曾想到他也拿起酒碗,一飲而盡。同孔六的粗豪不同,姬蘅拿起酒碗,就像美人舉劍,有種落拓的潇灑,卻令他整個人看起來更迷人了些。姜梨若有所思,一般來說,是可以從一個人的舉止看出的性情。但姬蘅的所作所為,總是十分矛盾,越是深入了解,越是發覺越不了解他。“我看大家都挺高興的,阿蘅,”姬老将軍突然道:“你要不要唱一個?”姬蘅的笑容一下子就淡了下來,姜梨能清楚地感覺到,坐在身邊的青年身子似乎僵硬了一下。聞人遙不覺有他,高興的道:“唱一個,唱一個!”“唱……唱什麼?”姜梨忍不住問,話一出口,姬蘅就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姜梨立刻感到了自己說錯了話,卻又不明白究竟是哪裡說錯了。隻好掩飾般的端起酒盅,低頭去喝酒盅裡的果子露。“我們阿蘅,是會唱戲的,”姬老将軍自豪的道:“這燕京城裡,如今唱得最好的,也不及阿蘅一小半!”姜梨:“。…。”她疑心是自己聽錯了,但姬老将軍的聲音如此洪亮,讓人想要聽錯也難。于是她又懷疑是方才他們喝的酒實在烈性,一碗就讓姬老将軍醉倒,開始說胡話。但姬老将軍的神情自若,一點兒也不像喝醉了酒的模樣。于是姜梨便隻好懷疑,是她自己喝醉了,莫非果子露也會醉人?這裡面分明沒有酒的味道啊。姜梨愣愣的看着自己手裡的酒盅出神。“他曾跟随我師父待過一段日子。”聞人遙看出姜梨的不解,熱心的為姜梨解釋,“我師父最喜歡的便是聽戲,阿蘅那時候年紀還小,師父就教他唱戲。不過平日裡我們從未聽過阿蘅唱戲,隻有一次,”聞人遙說起來,似乎還很回味似的,“有一次阿蘅年紀小,喝醉了,就在酒席上唱了起來,姜二姑娘,阿蘅這相貌,這嗓子,要是唱起戲來,你想想,世上有什麼人不會為他傾倒呢?”姜梨問:“你們都聽完了?”“當然。”聞人遙答得很是自然。這些人居然還活着,姜梨心想,可見在姬蘅心中,是真的把這些人當做是自己人了。否則換了别的人,姜梨幾乎可以想象,姬蘅肯定是毫不猶豫的殺人滅口。因為他眼下的目光就像要殺人了。姬蘅注意到姜梨的目光,轉過頭來,姜梨被他看的有些發麻,就見這年青男人突然勾唇笑了,他一笑,便如春天漫山遍野花開,隻讓人覺得暈頭轉向,在暈頭轉向中,偏他的聲音帶着涼薄,他緩慢的道:“你也想聽?”姜梨一個激靈:“不想。”說什麼玩笑,她可不是聞人遙,她不想死,她想活。聞人遙聞言,卻像是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似的,道:“姜二姑娘,這你可就是錯過一件大事了。阿蘅的嗓子,你應當好好聽一聽的。聽完後,絕對不虧。不過離我上次聽他唱歌的時候,大概也過了快二十年了。”他說罷,深深地感歎了一句,“還真是令人懷念呢。”二十年前?那姬蘅不過是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姜梨的心中,立刻浮現起一個容貌精緻,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想來那個時候的姬蘅,應當也穿着紅衣。不過比眼前的這個,要小上了許多。不僅如此,他唱歌的時候,既稚嫩又動人,的确是想想也令人美好。美人總歸令人心情愉悅的。姬蘅微微一笑,展開扇子,不疾不徐的搖了搖:“說夠了沒?”那把扇子上,繁麗的牡丹霎時間開放,在此刻卻顯得陰森森,殺氣騰騰的,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冬日扇扇子,便感到格外的冷。就連聞人遙臉上的笑容也凍住了。聞人遙打了個激靈,像是突然間酒全都醒了,道:“啊?我剛剛說了什麼?不記得了,我大概是醉了,頭好暈……”姜梨:“……”但聞人遙裝醉不再作死的接這個話茬,也沒人敢主動去觸這個眉頭。唯有姬老将軍敢,但姬老将軍也不是真的對唱戲聽戲多有興趣,很快就和陸玑說起别的事情來。姜梨嘴角噙着微笑,這時候的笑容,是有幾分發自真心的。心理認為一個喜怒無常、心機深重的殺人狂魔,卻有這麼一段柔軟的童年時光,就覺得姬蘅不怎麼可怕,甚至有些可愛起來。當然了,等到今夜過去,白日裡來臨的時候,成為了肅國公的姬蘅,還會和從前一般心狠手辣,這一單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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