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二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亦深知自己小姐對太子一片癡心,如何也想不明白為何最近一段時日,小姐對太子逾發疏離,且逾發防備,與過去截然不同。或許,是因為太子也變了吧,近些年來太子一反常态,花天酒地,幹出不少不成體統的事來,堂堂儲君公然将風塵女子帶入府中,如此将結發正妻的顔面放在哪裡?
春桃追随程素宜多年,主仆情深,程素宜自然知曉婢女為自己打抱不平,可她心中藏着驚天隐秘,無人可說,隻能将一切深埋心底。
一年前,她孤注一擲求助于人,乃是抱着粉身玉碎之心,那人雖對她立誓承諾,必定查清此事,可轉眼一年過去了,依舊渺無音訊,她身陷囹圄,虎狼環伺,不知還能撐上多久。天可憐見,莫非白绫一條,才是她應有歸宿?可若早知今日,又何必多煎熬這一年,多掙紮這一年?這江山社稷,當真要落在那來曆不明之人的手中了嗎
程素宜将春桃禀退之後,忍不住胡思亂想,午休之時仍是心悸難安。
及至傍晚時分,點燈之時,忽有婢女匆匆來報:
“娘子,出事了,春桃姑姑被彜齋那位新進門的琴娘子給掌嘴了!”
程素宜聞言一震,長久以來心中積攢得悲恸驚怒,再無法忍耐,當下沉下臉色,厲聲道:
“放肆!給我速将那女子押來丹楓苑,既進殿下府中,我必親自教一教她規矩!”
細雨綿綿,下了一天一夜,而大内太子東宮之中,也幾乎折騰了一天一夜方休。
翌日休沐,太子妃身邊的掌事姑姑夏荷奉命采買,清晨一早,便自東便門出了宮去。
較之春桃,夏荷更為謹慎機敏,她乘一頂樸素無華的小轎,暗中囑咐轎夫避開行人大道,一路匆匆穿街過巷,來到了吳山井巷一家店面不起眼的後門處。
夏荷打發了轎夫回返後,移步上前,輕聲扣響緊閉的門扉。
片刻之後,門被從内打開,但見一俊朗公子,長身玉立,眸中含笑,夏荷不禁輕呼了一聲,驚喜道:
“謝大人,當真是你!”
昨夜春桃被打,程素宜忍無可忍,不顧身份親見琴如霜,欲将其治罪。誰料此女不驚不慌,施施然自懷中取出一把故人折扇,程素宜見之大驚,遂禀退衆人與此女私下密談。
一夜輾轉未眠之後,翌日一早,程素宜便片刻不待的遣心腹夏荷出宮。
夏荷雖一知半解,但心知此番事關重大,不敢怠慢,随謝岑進得門後,便将太子妃囑托之事一一陳明。
謝岑聽罷,心中有數,知曉趙韌佯作瘋症,已是蒙混過關,琴如霜如假包換,韓齋溪戒心已收,有程素宜在其中穿針引線為兩廂暗中聯絡,一切便容易得多了。
而後謝岑又詢問了夏荷一些細節之處,叮囑了她下次聯絡的時間方式,便命手下将她送走了。
夏荷走後,沒多久裴昀便自前堂而來,原來此處一片房舍相連,正是臨安城百草堂所在。謝岑問道:“東宮一切順利,你那廂可辦妥當?”
裴昀颔首:“已派人将消息放出去了,最遲未時,吳山坊間便能上演一出‘總角小兒落水失心,江湖神醫妙手回春’的戲碼。”
自前夜起,卓航便一直帶着幾名兄弟蹲守在韓府外盯梢,探聽到韓齋溪心腹王福派人急匆匆在坊間尋醫問藥治落水失心瘋症,裴昀同謝岑一合計,遂決定将計就計,引其前來百草堂,令救必應為太子問診。
“不過,太子患疾,韓齋溪為何不叫禦醫瞧病,反而煞費苦心的命手下在民間尋醫?”裴昀頗為不解道,“莫非是怕暴露假太子身份?”
“我猜并非如此,應是其中另有隐情,叫他不敢讓人知曉太子患病之事。”謝岑沉吟片刻,問道:“之前太子被俘,兩國議和之時,有一插曲,不知你可知曉?”
“什麼插曲?”
“彼時開封府大敗,官家鐵了心要撤兵議和,當初信誓旦旦點兵點将的豪情壯志,不過是昙花一現。太子乃官家唯一子嗣,落于敵手,更給了主和派最大理由。然樞密院中,尚有趙公直大人為首的數位激進主戰派官員心有不甘,認為既已過江,深入腹地,便應趁此千載難逢之機激流勇進,反敗為勝。故而他們聯名上奏,請官家效仿先帝,揀選趙氏宗族子弟,過繼為嗣。”
裴昀聞言一愣,有些失語:“此計當真釜底抽薪。”
北燕兵臨城下逼迫大宋議和就範,所倚仗的也不過是手握趙氏唯一子嗣,但倘若宋室索性另立新儲,自然不必為人所迫,威脅頓失。
可倘若真當如此,趙韌便成了雙方棄子,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裴昀心中天人交戰許久,終是搖頭道:“此計不可,縱使不再受此脅迫,彼時宋軍也無再戰之力了。北伐三路大軍,中路爹爹戰死,東路張元帥幾乎全軍覆沒,西路孫隽兵敗如山倒,大局已定,議和反而是最佳之選。”
謝岑颔首道:“不錯,故而在官家堅持,韓齋溪周璇之下,這一奏請最後石沉大海。但當年過繼之事,也險些功成,甚至人選也已定了下來,那人乃是太祖十世孫,遠族微末,其父不過是一小小縣尉。彼時此子已被傳召入京,改名趙弘,隻等官家下旨,離儲君之位,僅有一步之遙。這兩年太子雖歸,卻性情大變,與韓齋溪同氣連枝,樞密院那些人再坐不住,或許想要故技重施也說不定。”
裴昀喟歎一聲:“如此,他們倒也算是清流。”
謝岑卻是似笑非笑道:“與韓齋溪為敵,未必全是清流,世間忠奸善惡之分,哪有這般簡單?那夥人裡,除忠臣義士,也有皇親國戚,更有投機倒把之徒。私心人皆有之,從龍之功,誰不想掙?目下不正有兩人為此汲汲營營嗎?”
他的語氣意味深長,裴昀聞言沉默了好半晌,終是開口問道:
“那你待如何?”
謝岑亦是沉思片刻,緩緩道:“韓齋溪此番如此謹慎,那便說明對方已是苦苦相逼,動手在即,我們按照原計劃徐徐圖之,必不可行。或許我們可以學那顔泰臨的招數,坐山觀虎鬥,而後坐收漁翁之利。”
隻是一方是中書首相,權傾朝野,黨羽衆多,一方是樞密院使,皇親國戚,手握兵權。此乃朝中文臣武将,東西二府之争,裴昀謝岑他們夾在其中,勢單力薄,一子落錯,滿盤皆輸。
裴昀非文臣政客,不懂朝堂明槍暗箭,政敵攻讦,她隻信手中之劍,故而不禁便做了最壞考慮。倘若真到了魚死網破那天,他們究竟如何做,才能增加勝算?
沉吟片刻,她遲疑開口道:
“有一個人,我記得他尚在人世,不知你可否打聽到他的下落,此人或許可以給我們帶來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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