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長垣點一截煙,煙灰細細碎碎撣到地上:“廖思君當年是第一名保送進桐山的,一路晉升。當年你和醫院為了陸弛章的事鬧開的時候,他又歡天喜地頂了你公派的名額,回來之後就有了資格帶研究生,帶博士,一直壓着你以頭。誰能想到……世事無常,大概就是這樣。”
嚴奚如搖頭:“廖思君以前在科室的時候,我也沒少頂他。其時同事裡流言不斷,明裡暗裡指他好高骛遠,急功近利,連為什麼當醫生的初心都忘記。可最後,先為職業獻身的也是他。”
他捏着鐵罐,把手裡最後一點啤酒全灑到地上:“也許,這就是什麼所謂理想主義者的歸宿。我們都以為能改變世界,但最後能被時間改變的隻有我們自己。什麼歲月漫長,時光不老……都是狗屁。”
暖風吹着,酒氣熏着,誰都帶了點醉意。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高呼——“鄭長垣!”沈蔚舟招手喊他們過去,“你對象又喝多了。”
鄭長垣忙掐了煙跑過去,見陸弛章已經不聲不響地喝趴在了桌上,腳邊一地的空罐子,臉紅成個猴屁股。他一着急:“沈蔚舟,你也不知道看着點?!”
“我已經看着沒讓他摔個狗啃泥了。”沈蔚舟撣撣手,“醫院有事,我先走了,你們繼續看着他喝吧。”
陸弛章一直是他們四個裡面最不能喝的,偏偏最愛悶頭喝,不醉不休。他酒後不知道哪來的蠻力,一把推開鄭長垣的胳膊:“讓嚴奚如來和我喝!”
十個陸弛章加起來也灌不倒一個嚴奚如,隻能無奈看他醉得更徹底。
“我都原諒他們了,你能原諒我嗎?”陸弛章口齒不清,咕哝着說出了藏在心裡的話,“原諒我當年臨陣脫逃,原諒我這麼多年畏畏縮縮,原諒我……”
嘟嘟囔囔的句子聽不清了……也不知道還要對方原諒他些什麼。
嚴奚如說:“知道了。”
“還有……幫我照顧好我爸爸,他一把年紀了身體也不好,我這時候留下他一個人,是我太自私。”
“好。”嚴奚如答得果斷,終于浮現一絲笑意,“我不僅要照顧好你爸爸,還要照顧好你爸爸的好徒弟。”
“鄭長垣,來把你老婆搞回去。”他把陸弛章從椅子上扶起,最後再碰一杯。
清風暢朗,杯壁啷當,往事惆怅,都随之作罷。
鄭長垣把陸弛章抱上了車,抵住車門,轉身看嚴奚如:“我們下個月就走了。”
他們要去的醫療站在阿爾泰主峰的山腳下,旁邊一大片自然森林,有松柏有白桦,還有漫天的銀蓮花。即使條件艱苦,那裡至少有阿勒泰大尾羊滋味肥美。可一去天邊幾年,回來不知道山下已經換了幾番模樣。
嚴奚如與他鄭重告别:“那裡有山有水,蓮花爛漫,月亮也比一般的亮,替我好好看看。”
少年人不識天高地厚,以為時光不老,歲月漫長,時至今日才知曉。
——原來歲月從來不漫長,漫長的是白水青山,是江水湯湯許多愁。時光卻從來不老,老去的是意氣風發,是少年倥偬憑欄處。
到如今,廖思君,鄭長垣,陸弛章……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離開。
在一片黑暗裡,鄭長垣俯身探進車内,替陸弛章系上安全帶,卻被沉酣中的人抓住了手,纏上脖子,繞緊了呼吸。
“……你不會也要和我說對不起吧,”說着卻被陸弛章沉沉一拉,雙雙倒在墊子上。
鄭長垣說:“那我先告訴你,沒關系。”
陸弛章酒氣未散,用沾水的一隻眼睛與他對視,“謝謝你陪我,陪我那麼多年……”後面的詞句卡在了喉嚨裡,要鄭長垣貼上嘴唇伸出舌頭才能勾出來……一些濕潤又纏綿的告白
鄭長垣親吻上他那隻無知覺的眼睛:“也謝謝你。謝謝你的這麼多年。”
星光都散了,要努力在黑暗裡重新尋找屬于自己的光亮。
——他這隻丢掉的眼睛,終成為指引自己遠行的星星。
俞訪雲剛從隔離病房裡出來,接到了嚴奚如的電話,對面安靜得奇怪。“怎麼了?”
嚴奚如輕輕“噓——”了一聲,又靜默了好久,聽筒那頭終于傳來一聲細細微微的鳴叫,隔了好遠,隻聽清一聲婉轉的尾音,往高處飄去。
“聽到了,鳥唱得很好聽。”俞訪雲說。
“沒你唱得好聽。”嚴奚如輕笑,“本來想讓你聽聽我們學校的夜莺,可惜離得太遠。那就聽聽樹葉的聲音,聽聽刮風的聲音,再聽聽……我的聲音。”
俞訪雲舉着手機坐到窗台邊,今日天陰霾深,什麼都蒙上層灰。
“你昨天問我的問題,我不知道。”
“……什麼?”嚴奚如夢中胡話,他自己都記不清。昨日醉酒一樣伏在俞訪雲耳邊,逼問他能改變周遭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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