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秀潤自是不敢馬虎,命人備下合乎恩師心意的禮品,也不敢着官服,隻如以前一般儒衫素冠,前去面前恩師。
隻是到了恩師府上,沐風先生卻不準她入書房的門,隻讓立在院中高聲喝到:“請君立在院中即可,不然君身上的銅臭氣太重,怕是要污濁了在下的書齋。”
姜秀潤心裡一沉,小心翼翼問道:“先生何出此言。”
那屋子裡的老者道:“在下不過是民間老朽,不敢當得姜主司的老師,今次請君來,便是想要親自告知,請君以後行走朝野,莫要再提老朽的名諱!”
姜秀潤倒也沒有氣惱,恩師的為人她是知的,為人最是正直,今次他将自己叫入家中,而不是一封斷絕師徒情誼的書信直接送到,就是在給自己辯解的機會。
所以先生羞惱的話一出,她倒是坦然一笑,道:“其實先生此言差矣,不光是銅錢捂久了會有銅臭氣,那書簡捂久了也會有黴臭之氣。先生若怕味道熏染了,不妨多開窗晾一晾。”
沐風先生一瞪眼:“你倒還振振有詞,暗諷老朽昏聩?那且說說你那個什麼狗臭倒竈的桑蠶稅是怎麼回事?”
姜秀潤坦然道“世人皆以為設稅乃是剝削民衆,肥厚國庫,卻忘了這稅也有引導民衆不至于偏頗太過逐利,而傷害國家根本之意……學生以為,什麼時候學生看周易昏了頭,要抽取百姓的稻田稅來蓋土地廟,先生再跟學生我恩斷義絕也不遲?”
事關國事,姜秀潤當然說得不會那麼詳細。
可是沐風先生也并非昏聩之人,聽姜秀潤這麼一辯解,深思片刻,就明白她話裡的真意。
他這個愛徒,從來都是個精靈古怪的,他一早便納悶,怎麼以前不敬鬼神的少年,如今竟然敬奉風水行事了?
現在看她依舊擠眉弄眼,滿臉狡黠的樣子,倒叫先生的心安定了下來。
其實關于姜禾潤的風言風語,沐風先生一早便聽聞了,書院裡的學子們也時常議論這位學兄,隻是他一向不幹涉學生為官施政之道,也不好過問姜秀潤此事。
隻是前些日子,先生家鄉的遠房族人來了京中,竟然拖兒帶女哭天抹淚地痛陳桑蠶稅害得家鄉族人家破人亡的弊端。
沐風先生無法再坐視不管,便叫來姜秀潤問話。
那日,滿身銅臭的姜主司到底是入了先生的書房,師徒二人如往昔那般下了一盤子棋,姜秀潤又替先生撫琴一曲後,吃了師娘親自做了面窩子塞鹵肉雪菜後,告辭歸府了。
原本是無話,可是不知為何,過了兩日,姜主司被恩師沐風先生除名的消息竟然不胫而走,傳揚得滿京城都是。
正值衙齋午休,季秉林急沖沖而來,他可不是空手前來,還帶了退隐的前丞相的親筆擔書,見到姜秀潤時,顧不得擦拭滿頭的大汗道:“我曾為丞相做過幾年文書,甚得丞相的愛重,他與沐風先生有些交情,姜主司拿着這書信去求沐風先生收回成命,一定能行!”
姜秀潤結果書信一看,那落款赫然是昨日的,那前相隐約在京城之外的和野山中,可見季秉林聽聞了她被除名的消息後,竟然顧不得與她印證,便急匆匆去拜訪前相,為她寫下求情信,又連夜趕回。
此子之心赤誠!
姜秀潤雖然并不需要這等子求情的書信,可是已經被季秉林感動,當下站起身來沖着他長揖道:“季兄真乃我禾潤知己也!”
當下解釋了這場烏龍,表明自己并未被先生除名,前兩天不過去吃了頓師娘的面窩鹵肉炒雪菜罷了。
季秉林一聽,愣了下神,當下猛一拍大腿道:“糟了,我還央了數位您之同窗同去沐風先生那求情,若是誤會,豈不是叨擾了先生?”
姜秀潤一聽,連忙攜了季秉林一起坐上馬車趕往沐風先生的家中。
隻是離得老遠,便看見沐風先生那剛做不久的,上了三層清漆的府門被生生捅出個破洞。一地的碎木渣滓,一片狼藉。
而且那門裡還傳出咆哮聲音:“老兒!為何要除名姜同窗?你若将他除名,我也羞于跟别人提自己是你的學生,今日便來恩斷義絕,我也将你除名好了!”
姜秀潤一聽,壞菜了!那音量怎麼聽都是窦思武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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