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騰道,&ldo;定親成親容易,隻是以後這過起日子來……&rdo;&ldo;過日子總有過日子的法子,你娘這個脾氣,我們還不是過了一輩子。&rdo;淩二舅拍拍兒子的肩,笑,&ldo;等你以後過起日子就知道了,哪有那麼十全十美的人呢。大家都是湊合湊合,一輩子就湊合下來了。&rdo;聽着父親的話,淩騰卻覺着:他不想這樣湊合,他半點不願意湊合。☆、淩二太太的高招就是不叫女兒戴那镯子,反正定親時來得人多,誰還說什麼镯子不镯子的。淩氏自然要帶着兒女們來的,淩大太太一家子也到了,連帶着淩大姐夫妻兩個,還有淩二姐同許渙也來了。淩二姐在娘家将養了一個月後,許家人幾番打發許渙來接,淩大太太也勸了她好些話,日子還要繼續,淩二姐便同許渙回去了。趙長卿看淩二姐的模樣,倒比先時豐潤許多,氣色也不差。姐妹們難得見面,大家聚在一起說起話來。無非就是家長裡短,吃穿打扮的事,淩大姐悄悄同趙長卿使個眼色,便借故出去了。趙長卿也跟着去了,淩三姐見狀笑一句,&ldo;也不知大姐姐同卿妹妹又說什麼悄悄話呢。&rdo;昨天挨了母親一晚上的教導,淩三姐今天精神委頓,沒太多心思發酸。不過,的确是悄悄話。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了門,現在來的人還少,淩大姐尋一僻靜處,悄聲問,&ldo;卿妹妹,你認得一位梨花姑娘麼?&rdo;趙長卿道,&ldo;怎麼不認得,梨花兒姐是我家梨居,我與她自小往來。大姐姐小時候也見過她的啊。&rdo;淩大姐歎口氣,在趙長卿耳際悄聲道,&ldo;我也記得小時候在妹妹家見過梨花姑娘,不知怎麼回事,梨花兒同我婆家二嬸子家的二郎好似認得,二郎這到了說親的年歲了,看上了梨花兒。我又聽說梨花兒是妹妹鋪子裡的大掌櫃,就把這事兒記在了心裡,悄悄告訴妹妹一聲。&rdo;趙長卿有些小小驚訝,&ldo;我并不知此事,姐姐既同我說了,我回去打聽打聽就是。&rdo;大家關系好,合夥做生意,不過,趙長卿再也管不到小梨花兒的婚事上去。隻是,聽淩大姐的話音,似乎陳家那頭很有些麻煩,她便應下了。淩大姐笑,&ldo;那就好。妹妹不知道,我這位婆家二嬸,家裡有些家資,因就二郎一個兒子,對他的親事挑剔的了不得。&rdo;趙長卿點頭應了,因人來人往,姐妹兩個并未多說,便回了屋裡去。直待淩三姐的定親禮結束,趙家舉家告辭,趙長卿也沒在家人面前露出口風來。小梨花兒長她兩歲,去歲過的及笄禮,今年已經十六了。雖沒見過陳二郎,不過要論個人條件,趙長卿相信哪怕陳家二郎生出三隻眼睛六隻手,也沒有小梨花兒配不上的。隻是論及家境,就差得遠了。如今小梨花兒每月給趙大三兩銀子花銷,趙大方肯安分些。似淩大姐說的,陳家二房就陳二郎這一個兒子,陳二太太還不知怎麼睜圓了眼給兒子尋親事呢。如何會看得上家裡一堆拖累的小梨花兒?除非陳二郎似楚渝這般……再說,她還不知道小梨花兒的心思呢?陳家二郎這樣,小梨花兒樂意嗎?趙長卿回家先跟蘇先生說了這事,蘇先生道,&ldo;待梨花兒回來,一問便知。&rdo;心下也知小梨花兒的親事不好說,若男人不成器,委屈小梨花兒這個人。若好一些的人家,又恐人家挑剔小梨花兒的家境。趙長卿道,&ldo;也不知梨花兒姐喜歡什麼樣子的?&rdo;蘇先生笑,&ldo;這不必你操心,梨花兒素有主見的。&rdo;&ldo;說是不操心,我也操心呢。&rdo;趙長卿笑,&ldo;總要尋個合心意的才好。&rdo;蘇先生一笑,戳她額角道,&ldo;你是運道好,遇到合心意的。這世上人的,哪就個頂個的遇到合心意的呢?大多數彼此能湊合的過下去也就是了。&rdo;趙長卿知楚渝的好,一笑問,&ldo;阿白這去學裡住了,先生悶不悶?&rdo;蘇白一考進官學甲等班,蘇先生便将他連帶行禮都打包到了官學去。蘇白去了官學,淩氏都念叨了幾日,倒是蘇先生,悠遊自在一如往昔。&ldo;難得我有時間靜靜的看幾本書,寫幾個字。&rdo;蘇先生笑,&ldo;有阿白在的時候,忍不住的就要問寒問暖。他如今去學裡,我還有空試幾樣新鮮點心。&rdo;趙長卿笑,&ldo;那梨花兒姐可是要念佛了。&rdo;果子鋪生意好,蘇先生功不可沒。當然,去年的紅利也令人驚喜。蘇先生也尋了一處宅子買下出租出去,趙長卿手裡也再添了一處小宅院,師徒兩個正式升格為地主階級。小梨花兒是吃了晚飯過來的,她已經十六歲,個子較趙長卿略高一些,生得柳眉鳳目,粉面含威。小梨花兒穿一襲湖藍色的對襟襦裙,上面一絲紋飾全無,隻是簡單的加了幾道鑲邊,顯得有些老氣了。趙長卿知道小梨花兒早早出去外頭讨生活,素來是怕年紀輕被人小瞧,故此都往老成裡打扮。大家互相見過,小梨花兒笑,&ldo;找我來做什麼?&rdo;是梨果傳的信,說蘇先生找她。趙長卿拉小梨花兒坐下,倒盞茶遞給她道,&ldo;是我在外頭聽了姐姐的小道消息,才想跟姐姐說一說的。&rdo;&ldo;什麼消息啊?&rdo;趙長卿便把陳二郎的事說了,小梨花兒不以為意的笑笑,&ldo;陳家公子啊,那是個腦子有病的,妹妹不要理他!先是買過幾回鋪子裡的糕點吃食,後來過年過節的,他鋪子裡給掌櫃夥計發的糕點都是從咱們鋪子裡定的。忽然有一天就吞吞吐吐的跟我說了好些不着邊際的話,我不過是看在他是客人的面子上沒理會他。前些天又來找我,你猜他說什麼?&rdo;小梨花兒唇角牽起一抹冷笑,&ldo;竟說先納我做小,到時什麼他老娘點了頭,再扶我做正房!真是一顆腦袋不知道長來做什麼!&rdo;趙長卿目瞪口呆,世上還有這種人?小梨花兒端起溫茶喝一口,道,&ldo;這種腦子一團漿糊的人,你跟說人話他都聽不懂!若是令表姐再提我的事,妹妹就照實同令表姐說一說,叫陳家把他家兒子教導個明白才好。&rdo;趙長卿道,&ldo;若有人再提,我少不得要說明白的,省得叫别人誤會你。梨花兒姐,你這也十六了,有沒有什麼打算啊?&rdo;&ldo;怎麼,你要給我做媒?&rdo;&ldo;你先說說要什麼樣的,我跟祖母說一聲,若有合适的先留意着也沒什麼不好啊。&rdo;小梨花兒懶洋洋的伸個懶腰,笑,&ldo;我不急,再過幾年說親也不遲。&rdo;&ldo;那梨子呢?梨子可是同我一樣大。&rdo;&ldo;不說功成名就,起碼家裡得有個樣子才好說娶媳婦的事。&rdo;小梨花兒認真道,&ldo;我家現在這個樣子,雖說每年有幾兩銀子收入,可是總不得安生。若好人家的女孩兒,娶進門叫人家過這種雞飛狗跳的日子,豈不是坑了人家麼?&rdo;趙長卿道,&ldo;隻當一年舍出幾十兩銀子,大家買個太平吧。&rdo;小梨花兒低聲道,&ldo;說得容易,這幾十兩銀子不知是打了多少場架才定下的數目。現在我家裡吃飯,每頓都不敢有肉的,不然給那爛賭鬼知道家裡有銀子,還不得敞開了賭?那我家就沒個太平日子過了。&rdo;小梨花兒拍拍趙長卿的手,&ldo;你放心吧,我心裡有數,長期這樣不是個法子,早晚得有個了局。&rdo;憑小梨花兒現在的口才見識,已不是人輕易勸服的了。趙長卿頗是心疼小梨花,道,&ldo;你要有難處,可一定得跟我和先生說,别總自己扛着。&rdo;&ldo;知道了。&rdo;小梨花兒笑,&ldo;隻要先生多做幾樣好吃的點心,我就再無煩憂。&rdo;小梨花兒說的是真心話,在她看來,賺錢比嫁男人有意思多了。大家說笑了一回,小梨花兒又問,&ldo;先生,梨果念書如何?&rdo;蘇先生道,&ldo;頗是穩健。&rdo;&ldo;那先生覺着過兩年,他能考官學嗎?&rdo;小梨花兒素來是個好強的人,這種好強,稱為野心也好,稱為理想也好,總之,她素來就是這樣的人。蘇先生道,&ldo;要過兩年再說。&rdo;小梨花兒道,&ldo;我家裡是軍戶,按理梨果也能科舉的。哎,我是不成的,梨子同我打理生意,心也野了。我在家看梨果寫的字還算有些模樣,想着,我跟梨子在外頭賺錢,他若有這靈性,總能供他出來的。&rdo;蘇先生頓時對小梨花兒另眼相看,想了想道,&ldo;他基礎已經可以了,四書五經的念了這幾年,背也背熟了。既然要考官學走科舉,我另安排些課程教他就是。&rdo;小梨花感激道,&ldo;我就不同先生說謝字了。&rdo;蘇先生拍拍她的肩,道,&ldo;有本領的人才會挑最沉重的擔子。&rdo;小梨花兒笑,&ldo;看來真是莊子說的有理,能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rdo;蘇先生一笑,&ldo;本就如此。每個人在這世上吃的苦享的福,都是對等的,吃苦在先,必然福澤在後。&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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