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也是哥哥從軍的地方,從一個小參将到封王,都在守着的地方。“将軍若敗了……”元喜在想,他們還可以去西面,西面還有沈家軍。“我哥不會敗,”她含淚笑,手中是剛拿到的密報,一萬七騎兵盡滅,沈策已亡,“我哥是将星臨世,怎會敗。誰都會敗,他不會。”荊州鏖戰,沈策麾下大将戰死十三人。最後沈家軍僅剩五百餘人,個個眼通紅,指縫裡全是血。他從屍山血海走出,仿佛閻王殿爬出來的鬼王。江水之王,一戰震懾四海。回柴桑,他命人把沈宅大門封閉,不接賀信,不接賀禮。他洗幹淨手,脫了鞋,光着腳沿長廊,往水榭邊去。沈宅的水榭,造得獨特,旁邊沒有圍欄,木地闆旁就是池塘。雨落池塘,有一個瘦弱的背影倚着柱,全然忘了裙角被風吹落水面。那水,浸透了裙角,還在一點點往上走,欲要在布上走得更遠。沈昭昭的美,在軍營早傳開。今日更勝往昔,讓他想到:有美一人,清揚婉兮。後半句,他不能想。沈策雖有心理準備,可當那雙盈盈含水的眼睛,帶着陌生和戒備望向自己,他還是窒住了:“昭昭。”她不答,手指撚着一個小骰子,骰子有六面,上下都有凸起,被她撚一下,就會像小陀螺似的,在地闆上轉好幾圈。咕噜轉兩圈,咕噜再轉兩圈。于榮說,她深夜跳江,救上來就不再認人。現在看,比他想得更嚴重。他要再叫她,她先壓住骰子,冷清清地說:“你們這些人,見我哥落難,一個不留。給大将軍的賀禮還在前廳,都拿走。”沈策哽住喉,半晌,輕聲說:“将軍遲早要回來,留着吧。”昭昭不再看他,接着轉那個陀螺骰子。沈策身受重傷,心腹大将僅剩四人,再無力西伐,沈家軍倉促撤回……也給未來的南境留下無數隐患。沈策深知後患,卻無可奈何。他深居府中養傷,白日裡,精神好些,就陪着昭昭。沈策認為,白天昭昭看得到自己的臉,看久了,總能想起來。昭昭始終把他當成外人,臨陣撤兵、抛棄柴桑的人,對他全是冷言冷語。于榮怕沈策聽到這些無益養傷,他反而笑說:“她斥責的越狠,越說明心裡有哥哥,我聽了高興。”罵的久了,他不還嘴,昭昭覺得他似乎沒那麼壞,偶爾問他,對自己哥哥的看法。沈策這輩子估計也就此時,能夠厚着臉皮,把想到的誇贊的話,全都用來誇自己了。不過這一招确實靈驗,昭昭漸把他當自己人。終有一日,昭昭同他推心置腹,說了有關西伐的一段心裡話:“從回到柴桑,我常設想哥哥的處境。數百年來,改朝換代的都是手握軍權的人。我是皇帝,以前史為鑒,也會懷疑哥哥,”昭昭輕聲說,“你看,滅亡晉朝的就是一位北府軍的将軍,為了獲得聲望,兩次北伐,其後弑君。我哥哥的西伐,與他何其相似。”沈策不語,這些,他早有料算。她苦笑,柔聲又說:“可如果我是哥哥,也會西伐。你不西伐,三年後西面勁敵勢大,到時就真是飲馬長江,投鞭斷流了。那時,第一個遭受洗劫的就是柴桑。你看看外邊,柴桑受劫,誰會管?誰都不會管……除了他。”昭昭沒有說“我哥哥”,而是“他”,細微變動,其中包含的感情差之千裡。沈策和那如鹿般的眼睛對視,想抱她,是一個男人對女人抱。面前的少女無知無覺,低頭玩陀螺骰子。這是幼童的玩具,初到柴桑,他給她雕過一個,轉到一,哥哥練劍,轉到二,哥哥練刀,三練槍,四讀兵書,五做雜事,六才是陪昭昭。她都記得,沈策能辨得出,她隻有在轉到六,會忽然一笑。隔幾日,他深夜就着黃黯的燭火,雕好一個新骰子,每一面都是六。到昭昭屋裡,他掀開紗帳,将骰子塞到她枕頭下,把舊的換走。睡在榻上的人忽然翻身,追得摔下床,栽到沈策懷裡時,還在拼命抓他的衣衫前襟:“哥……”沈策忙抱她。香燃盡時的氣味,她循香找他,嘴唇微微顫抖着,不管不顧以雙臂摟他的脖子,重重吸着氣:“荊州、荊州有伏兵,你不要去,哥你不要去……”婢女和于榮跑進來要點燈,被他揮劍,直接斷燭。昭昭自幼靠辨香認他,他怕有亮,她又找不到自己。昭昭哭,婢女也哭。于榮捂住臉,跟着嗚咽低喘。隻有于榮提前回柴桑,躲過荊州一劫,他哥哥于華死在那一戰,少時征戰沙場、福禍與共的十三個兄弟全死在了那一戰。沙場兒郎不言淚,當着外人不能哭,躲在沒人能見的閨閣裡,借着少女們的哭聲發洩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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