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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朔從床上爬了起來，晃蕩着去開了門。溫小輝手裡提着兩個大塑料袋，站在門口看着他，似乎松了口氣的樣子。黎朔輕聲道：&ldo;你回來了。&rdo;&ldo;打了你一天電話都關機，想吓死我啊。&rdo;溫小輝不由分說地擠了進來。黎朔自嘲地笑笑：&ldo;你擔心什麼，我這麼大的人了。&rdo;總不至于擔心他想不開吧，太可笑了。&ldo;就是擔心你嘛，碰上那麼惡心的事兒，誰能好了。&rdo;溫小輝打開朔料袋，把吃的喝的一股腦地往外拿，&ldo;一看你就沒吃飯，臉色太難看了。&rdo;黎朔抓了抓頭發：&ldo;不好意思，讓你看到這個樣子，我去洗洗臉。&rdo;溫小輝轉過身，輕聲道：&ldo;黎大哥，我們這麼多年朋友了，你見過我最狼狽的樣子，也沒有笑話我，還幫了我那麼多，如果你真的拿我當朋友，在我面前就不要勉強自己了，好嗎。&rdo;黎朔怔怔地看着他，然後輕輕點了點頭，他實在沒有力氣去裝出潇灑的樣子了，他連走路都覺得累。溫小輝抿唇一笑：&ldo;我做飯難吃，就不毒害你了，我打包了很多吃的，味道都很好的，咱們一起吃。&rdo;黎朔對着一桌子美食，卻沒有任何食欲，而且他也不覺得餓，真是奇怪。溫小輝把筷子塞進他手裡：&ldo;吃呀，要我喂你嗎？&rdo;黎朔夾起一塊肉，塞進了嘴裡，卻嘗不出味道，他不想讓溫小輝擔心，也并無意餓死自己，因此勉強着吃了起來。&ldo;這幾天啊，你要是不想出門，我就給你送飯，順便來陪陪你。&rdo;黎朔擡頭看着他：&ldo;你來陪我，洛羿會答應嗎？&rdo;聞言，溫小輝的表情變得有幾分别扭，他聳了聳肩，故作輕松地說：&ldo;哎呀，連哄帶鬧呗，反正他也不能把我怎麼樣。&rdo;黎朔柔聲道：&ldo;小輝，謝謝你，但是我真的沒什麼大事，休息幾天就好了，不要為了我讓你難做。&rdo;&ldo;沒什麼難做的，你不用在意。&rdo;溫小輝給他夾了一塊排骨，&ldo;快吃這個，可好吃了，吃完看電影，我帶了一堆喜劇。&rdo;吃完飯，溫小輝非拉着黎朔看電影，黎朔始終覺得腦子昏沉，什麼劇情都看不進去，電影演了一半，溫小輝就讓他去睡覺了。黎朔躺在床上，聽着溫小輝忙進忙出地給他收拾房間，心裡很是感動。有個人在身邊，鬧哄哄的，挺好的，可惜這個人不屬于他，沒有人屬于他，他終究還是一個人。此後的幾天，黎朔都沒出門，溫小輝每天都會來一兩個小時，看着他把飯吃下去，才會放心地離開，平時咋咋呼呼的人，此時卻格外地細心。除了和母親通電話時要強裝出雲淡風輕，黎朔大部分時間都有些頹廢。他是個很好面子的人，幸好隻有溫小輝看到了他現在的樣子。這些天始終有種雲裡霧裡的不真實感，時而覺得那天聽到的一切都是做夢，時而又覺得和趙錦辛的一切本身就是一場夢，因為現實不該如此戲劇化，也不該這樣難看。無論如何，他難以接受自己會這麼沉淪，他理智上知道自己應該灑脫地揮别失敗的過去，感情上卻做不到，這種眼看着自己失控卻又無可奈何、無力挽救的絕望才是最令他痛苦的。這一回，給自己講大道理都不管用了。星期一早上，黎朔接到助理的電話，問他怎麼還沒到公司。當時黎朔還沒睡醒，聽到這個問題頓時有些發懵。助理頓了頓：&ldo;黎總，你不會還在睡覺吧？&rdo;黎朔突然想起來，今天他要去恩南研究季度報表，早在他還羊城的時候，助理就提醒過他，可他現在腦子空得很，什麼都不記得了。黎朔揉了揉眼睛：&ldo;不好意思，我……喝多了。&rdo;他随便編了個拙劣的借口，他倒希望是自己喝多了，酒醒了，人也就醒了，不像現在這般，滴酒未沾，人醉的起不來。&ldo;哇。&rdo;助理感慨道，&ldo;黎總，我跟了你四年，你可從來沒耽誤過工作，不會是失戀了吧？&rdo;助理不過是一句随口的調侃，黎朔的心卻繃緊了，就像被人當衆扯下了遮羞布一般，渾身都戰栗了起來。見黎朔不說話，助理意識到自己失言，忙道：&ldo;黎總，我開玩笑的，您身體不舒服就在家休息吧，我們研究完了給您彙報。&rdo;黎朔知道自己吓着小助理了，他性格随和，跟下屬的相處都像朋友，今天的反常‐‐無論是忘了重要的公事，還是開不起玩笑，都确實足夠身邊的人驚訝。他用手背擋住了眼睛，疲倦地說：&ldo;嗯，發一份總結到我郵箱，有什麼問題随時打電話。&rdo;&ldo;是。&rdo;挂了電話，黎朔緩緩放下了手，拿起床頭櫃上的遙控器，打開了窗簾。随着窗簾往兩邊退開，刺目的陽光散進了卧室，被那片金黃浸染的範圍越來越大，直至灑在了他的身上，他不堪強光地眯起了眼睛，卻又感覺到一陣久違的溫暖。如果陽光真的能殺菌，最好能把他這一身頹喪給殺幹淨。他就那樣躺在一片陽光裡，抱着一股可笑的虔誠。直到陽光烤得大腦有些發暈了，他才從床上爬了起來，晃悠着走進了卧室。鏡子裡映出一張胡子拉碴的臉，上眼皮浮腫，下眼睑一片青紫，短短幾天，就瘦的能依稀看見顴骨，跟平日裡春風得意的黎朔判若兩人。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鏡子，越看越是憤怒。你為什麼要把自己弄成這幅德行……他用力脫掉了身上的睡衣，光着身子走進了淋浴間，毫不猶豫地打開了水龍頭，如今已是初秋時節，水溫很涼，他被刺激得抖了抖，皮膚瞬間冒出了成片的雞皮疙瘩，可同時又很痛快。洗完澡，他對着鏡子刮胡子，卻不知是精神難以集中，還是眼睛幹澀腫脹，一刀劃破了皮膚，血瞬間就沿着下巴流了下來，他抽出紙巾捂住破口，紙巾也很快就被血浸透了。他氣急敗壞地扔了剃須刀，雙手無力地支撐着盥洗台，久久無法擡起頭來。耳邊莫名地再次響起趙錦辛那句輕佻地&ldo;還沒玩兒夠&rdo;。還沒玩兒夠。還沒玩兒夠。當時趙錦辛是什麼表情？嘲弄的？得意的？邵群又是什麼表情？鄙夷的？輕賤的？他隻知道當時站在門外的自己，臉好像下一秒就要燃燒起來。他的修為還不夠，他的心胸還不夠遼闊，以至于他到現在，還無法釋懷。他緊緊抓住大理石台，因為用力過猛，指骨都泛起青白。突然，門鈴響了起來。黎朔一激靈，擡起了頭，他以為是溫小輝來了，連忙蹭掉下巴上的血，套上浴袍去開門。門打開的一瞬間，他僵住了。出現在視線裡的并不是每天大包小包提上一堆，帶着爽朗漂亮笑容的溫小輝，而是面無表情的趙錦辛。黎朔感到血液都在瞬間凍結了，而後細小的血管一根一根地在身體裡崩斷、炸裂，身體不停地傳來陣陣激痛。他下意識地垂下頭，不想讓趙錦辛看到他的狼狽，他的手在背後握成了拳，沉聲道：&ldo;來拿東西嗎？正好把我家鑰匙給我。&rdo;趙錦辛卻朝他伸出手：&ldo;你的下巴……&rdo;黎朔眼神一變，猛地打開了他的。&ldo;啪&rdo;地一聲響，就像不知道甩在誰臉上的耳光，接觸過的地方，骨頭碰撞、皮膚摩擦，辣辣的疼，倆人都僵住了。黎朔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了，但他難以克制體内的抗拒，冷冷地說：&ldo;刮胡子而已，鑰匙給我吧。&rdo;趙錦辛垂下了眼簾，跨前一步，想進來。黎朔并沒有讓開，他擋在門口：&ldo;你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rdo;他彎下身，從門邊提起一個袋子，扔到趙錦辛腳邊，如果趙錦辛不來，他是打算扔掉的，他伸出手，重複了一遍，&ldo;鑰匙&rdo;。&ldo;我是來給你送資料的，今天開會你沒來，我擔心你……&rdo;趙錦辛晃了晃手裡的資料。&ldo;我隻是睡過頭了。&rdo;黎朔拿過資料，加重語氣道：&ldo;鑰匙。&rdo;趙錦辛凝視着黎朔的眼睛，柔聲道：&ldo;我沒帶。&rdo;&ldo;那就扔了吧。&rdo;黎朔就要關門。趙錦辛一把撐住了門，擡起頭，直視着黎朔，鄭重道：&ldo;黎朔，對不起。&rdo;黎朔心髒猛顫，一股怒意直沖腦門兒，他硬生生忍住了：&ldo;我不接受，滾吧。&rdo;說着就要再次關門。可那隻頂着門的手不知道有多大力氣，黎朔用力推也沒推上，他眯起眼睛：&ldo;你什麼意思。&rdo;趙錦辛抿了抿唇，深深地看着的眼睛，小聲說着：&ldo;我不想這樣的。&rdo;&ldo;你當然不想這樣，畢竟你還沒玩兒夠。&rdo;也許是習慣了，反複的剖開傷口，也沒什麼大不了。&ldo;不是。&rdo;趙錦辛一字一字清晰地說，&ldo;我沒打算傷害你。&rdo;這話多麼可笑，可惜黎朔笑不出來：&ldo;那你是怎麼打算的呢？沒玩兒夠的時候，跟我告白，說要認真交往，等你玩兒夠了，找一個&lso;體面的理由&rso;分手，一切都按你的心思來，這就是你的計劃吧？&rdo;黎朔顫抖着咬住了後槽牙，&ldo;我為什麼活該被你這樣戲弄？就因為我喜歡你嗎？&rdo;那&ldo;喜歡&rdo;二字，幾乎是被黎朔狠狠地嚼碎了咽下去，再和着血吐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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