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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流西回車上補覺，昌東沒什麼睡意，索性開做早餐，有足夠的時間，就可以熬粥，守着鍋，等水沸，也等米香，他喜歡那個出味的過程，就像很喜歡看葉流西熬湯：世事奇妙，米粒生硬，ròu骨腥臊，但有時間，有火候，有耐心，就可以守到蘇軟糯香。粥正沸時，有人過來，昌東沒擡頭，但知道是丁柳。&ldo;有事？&rdo;丁柳說：&ldo;我看到你們早上回來。&rdo;昌東沒說什麼，回來的時候快天亮了，有人醒得早也不奇怪。&ldo;東哥，拿了我幹爹的錢，背地裡不該搞什麼小動作吧？誰知道你們晚上出去，是不是在藏私啊。&rdo;昌東揭開鍋蓋，拿湯勺攪了攪粥湯：&ldo;你今天不是要出去打電話嗎？朝你幹爹告狀好了。&rdo;丁柳氣得臉都白了，頓了頓掉頭就走，回到車上，大力關上車門。高深正吃早餐，不知道她怎麼的又氣不順了：&ldo;小柳兒，吃餅幹嗎？&rdo;又餅幹！人家會做面熬粥，他啃餅幹；人家會飙車甩尾，他不會；人家車裡改裝得可以睡覺，他就隻會讓她蜷車座；人家那麼有性格，是，昌東不正眼看她，她也不高興，但總比高深這麼處處賠小心的樣子更像個男人。丁柳說：&ldo;我今天要出去給幹爹打電話，您吃完了嗎？吃完了能送我出去嗎？&rdo;&ldo;您&rdo;和&ldo;能&rdo;字，都加重語氣。高深愣了一下，尴尬地攥起手裡吃了一半的餅幹袋，頓了頓伸手抹了抹嘴角，說：&ldo;現在好了，可以走了。&rdo;丁柳更來氣了：真他媽窩囊，連發脾氣都不會。‐‐肥唐做了個獨自一人被抛棄在白龍堆的噩夢，迷迷糊糊中聽到車聲，還以為是噩夢成真，硬生生吓醒了，扒着車窗一看，才知道是丁柳他們離開了。肥唐悻悻的：他今兒也要出去找信号上網啊，都不說搭個伴，一點團隊意識都沒有。葉流西還在睡覺，昌東不想吵她，讓肥唐開自己的越野車出去。走了這麼多人，營地安靜地像是沒人居住，粥老早好了，昌東把鍋窩在火石和灰燼裡保溫，另起了個小火台，放上骨碟，微火融着烤骨膠。骨膠都是用他刻皮子時鑿雕下的邊角料熬制的，皮影上了顔色之後，要再塗一遍骨膠鎖色，這樣色澤才鮮亮。他拿了筆刷，就着刻好的紋絡，細細刷膠，丁州初教他做皮影時，說，這事兒可磨人的性子了，你别嫌煩，對人有好處的。是有好處，他從前的性子，也沒這麼穩，都是一刀一筆裡出來的，鑿刻刻鑿，塑人，也塑己。忽然聽到葉流西說：&ldo;老藝術家。&rdo;昌東擡頭，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估計看了他有一會了，臉上，慵懶裡的刻薄氣，居然一點都不惱人。昌東說：&ldo;起來吧，給你留了飯。&rdo;他繼續忙自己的，但她一起來，營地就不安靜了，心也靜不下來，舒懶腰，走動，刷牙，洗臉，哪都是她。末了還捧着飯盒挨着他坐：&ldo;昌東，你用我做模子刻個皮影呗。&rdo;昌東說：&ldo;皮影不寫真。&rdo;皮影，妙就秒在那份失真的格調。葉流西歎氣，自己拿勺子撥飯盒裡的粥：&ldo;故事裡說，術士招來的魂其實是李夫人的皮影，怕漢武帝看出來，所以堅決要隔道簾‐‐這漢武帝是不是傻啊，皮影都不寫真，人物線條那麼誇張，他還能傷感地哭了……&rdo;昌東說：&ldo;也許人家的皮影更高級點……&rdo;有車聲傳來，引擎音一入耳，他就聽出來了：&ldo;肥唐回來了。&rdo;‐‐肥唐帶回來那幾個篆字轉簡後的結果‐‐流西骨望東魂。昌東沒說話，一時間他沒頭緒，葉流西也沒吭聲，六個字，她居然占了兩，而且，她的特殊之處不應該是血嗎，怎麼骨也跑出來了，這是幾個意思，全身都是寶？肥唐一路琢磨，已經看出點意思來了：&ldo;東哥，其實這個前後很對仗的，你看啊，&lso;流&rso;和&lso;望&rso;，是動詞；西對東，骨對魂，而且啊，你倒着念一下，也完全對仗……&rdo;倒過來是……魂東望骨西流。肥唐說：&ldo;跟那些披枷進關的人是不是剛好合得上？人被流放，等于骨頭被流到西邊去了，但是魂是一直往東的，葉落歸根呢，估計一直想回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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