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瓊林宴,不出意外,應當是皇帝最後一次召見新科進士。
他們之中,許多出色之人,日後堪當棟梁,皇帝十分高興,還小酌了兩杯。
皇後一邊為他布菜,一邊随意開口:“陛下,先前妾身所說,為太子擇妃之事,不知陛下可還記得?”
皇帝仍處于興奮之中,一邊用着膳食,一邊滿意點頭:“皇後所言平安侯長女,甚合朕心,何緻明忠心耿耿,其妻崔氏德昭顯着,父母如此,女兒必然不差,太子若得何氏輔佐,再合适不過。”
他既是君上,又是父親,不僅是為太子本人考量,更要為天下萬民擇定一個合格的未來國母,依他所看,何氏出身和才學都是極為出色。
皇後停了食箸,笑意由深轉淺,看了皇帝一眼,滿目躊躇道:“陛下有所不知,何氏近日身染惡疾,太醫言恐不久于人世,妾身想着,為保江山穩固、後宮安定,還是擇其他身體康健之人為好,可太子一意孤行,昨日還駁了妾身的提議,妾身鬥膽,請陛下為社稷萬民考慮,勸說太子。”
“啊......”皇帝本吃的津津有味,忽然停下了嘴,“糟了糟了,怪不得......”
“朕就說呢,他怎麼非要那麼快讓朕下旨。”皇帝微微苦惱,“昨日朕令人拟旨賜封之時,太子已經求了賜婚的旨意,如今......怕是宣旨的太監都要回來了。”
他話音剛落,就有小太監于殿門外聲音傳來:“禀告陛下,太子求見。”
這會兒真是巧,皇帝想着,正好問問怎麼回事。
嬴琅下朝之後,多數都會面見皇帝,今日也不例外,進來之時,還碰見了去何家宣旨的林太監。
林太監跪地問安,嬴琅看他神色慌張,便問:“今日是你去何家宣旨?”
“正是奴才。”
他又問:“平安侯府接到旨意,反應如何?”
“呃......”林太監不知該不該說,迫于壓力,最後酌情開口回應:“奴才瞧着侯爺和夫人還好,一如往常,就是何大姑娘,興奮得......暈過去了。”
嬴琅眼睛一跳,有些擔憂,忙遣左少雲讓太醫院的人過去瞧瞧,想了想,那一群太醫恐怕也沒有什麼好方法,還是得自己去瞧一番,便說道:“讓四方醫館的梁先生也一同過去,待孤回禀過父皇今日朝事,與你們彙和。”
左少雲領了命走了,嬴琅讓林太監退了下去,不必回複皇帝今日發生的事,自己一人進了殿中。
帝後二人已經聽了半晌,自然也将那林太監的話聽了個全部,皇後心中了然,這何氏,身子骨恐怕是不行了。
皇帝也皺着眉頭,待到嬴琅請了安,便問起這件事來。
“父皇不必擔憂,兒臣已命多名大夫瞧過了,何氏雖有些身子弱,于性命無礙。”嬴琅說道,仿佛隻是小事一樁。
“到底是大夫所言,還是你為了早日娶她,對朕說的謊話,太子,此事不可兒戲!”皇帝厲聲問道。
聽到皇帝動怒,嬴琅眉頭微擰,深深望了一眼皇後,但很快又變得從容自若:“兒臣有把握,她不會死,就算她死,也要當我嬴氏一族的人,生,她是太子妃,死,也會與兒臣共葬皇陵,父皇無需為此憂慮。”
“胡鬧!”皇帝氣得一揮衣袖掃落了飯碗,站起身指着他道:“你是太子,豈可娶一個快入黃泉之人?難不成今日成親明日下葬,置我皇室臉面何在?”
“朕再問你,若朕執意收回聖旨,你當如何?”
“父皇,您收不回的。”嬴琅輕輕吐出一句話,沒有看他。
聽語氣,就像是父子家常之間再普通不過的一句,可這句話所含的分量,讓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不已,服侍的宮女太監紛紛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擡。
太子縱使大權在握,可隻要皇帝在位一日,他即是人臣人子,萬沒有權力勝過皇帝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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