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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無語，&ldo;嘿&rdo;一聲，沒了下文。沉默。竹子燒得&ldo;噼啪&rdo;作響。每當魚油滴下去，一縷火焰便帶着黑煙高高竄起，随着一股焦香，又轉眼消失。子釋望着火苗出了會兒神，開口道：&ldo;就連花照白那樣的人，也曾說&ldo;人生識字憂患始，姓名初記便可休&rdo;。但是，别說他言行不一，你可知道，即使像吳宗橋那般飽經憂患，也始終孜孜于著書立說。他颠沛流離二十年，留下經義注疏二十卷。《九死南行記》不過是苦心孤詣之餘的遣懷之作罷了……&rdo;嚴肅起來，歎口氣：&ldo;我雖然不在乎，卻不忍斷了前輩斯文道統。子周他……天生就是合格的聖門弟子。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恐怕……有他的路要走。我自己不思進取，終歸無權逼他自甘碌碌……&rdo;長生想：&ldo;原來他看得這樣通透，如此用心良苦。&rdo;手裡幾條魚烤得差不多，慢慢熄了火。又聽他接着說道：&ldo;鸢飛戾天，未必有機會。最好，也不要有機會。然而，經綸世務，什麼時候都免不了。我這一雙弟妹天賦聰明，總不能叫他們渾渾噩噩做人。無論如何，至少得讓他們懂道理，明是非，辨真僞，知進退……&rdo;長生本來聽得沉重，這時終于忍不住笑出聲：&ldo;嘿！你這大哥當的……&rdo;子釋也笑：&ldo;你不知道，長兄如父，操心的命。&rdo;&ldo;我怎麼不知道？我替你操心……&rdo;子釋伸腿踹他：&ldo;顧公子操心自己就好，我幾時用得着你操心……&rdo;起身去叫子歸。邊走邊道，&ldo;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人活着，有本事不用沒關系，卻不能沒本事。這是做人的底氣問題，其中天壤之别，境界完全不同……&rdo;越說越得意，晃晃悠悠去遠了。長生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生出濃重的無力感：&ldo;李子釋，你不知道……是你不知道……&rdo;輕輕問自己，&ldo;我又怎麼能……讓你知道？&rdo;不久，子歸汗涔涔來了。在水邊洗了一把，看看缺了子周，就要去叫。&ldo;不用去。&rdo;女孩兒眨眨眼睛：&ldo;大哥，他又挨罰了？為什麼？&rdo;長生把魚遞給她：&ldo;無他，觸了你大哥的黴頭而已。&rdo;子歸咯咯直笑。三人正準備開吃，子周沖出來：&ldo;慢！&rdo;一揮手，&ldo;且聽聽我這首七絕：《賦得絕谷溫泉寒潭》。&rdo;振振衣袖，站到高處，朗聲誦道：&ldo;罹愁何必浴蘭湯？此水人間斷陰陽。熱血難消凝赤膽，霜塵盡洗暖冰腸！&rdo;&ldo;好氣魄！&rdo;子歸擊節贊歎。長生聽了後兩句，想起子釋對子周&ldo;江山易改本性難移&rdo;八字評語，深覺有理。無比同情看過去，就見他一臉溫和瞧着弟弟：&ldo;&ldo;霜塵盡洗暖冰腸&rdo;。這句好，值一條魚。&rdo;等子周過來坐下，四人正式開動。子釋忽然又道：&ldo;不如借你佳句，給這溫泉起個名字‐‐就叫&ldo;暖腸池&rdo;，如何？&rdo;這三個字奇突險崛偏又溫情脈脈。長生點點頭：&ldo;好名字。&rdo;這天一對雙胞胎決定取長補短，互相補課。子周拿起弓箭去射魚，子歸在旁邊指導一番，回&ldo;無書齋&rdo;寫抄經作業。子釋長生笑着看了一陣，發現二人光榮失業，淪落到專職下廚。&ldo;正好，今天的魚換個吃法。&rdo;子釋說罷，沿着水邊往溫泉盡頭走去。長生出手，除了第一次，魚兒都是被竹箭對穿雙眼，撈上來滴血不流。子歸随着水平日益提高，也能做到隻射頭部，魚身完好無損。至于子周，開始是射不着，後來準頭好些，撈上來的魚卻常常活蹦亂跳鮮血淋漓，肚皮穿孔脊背數創，慘不忍睹，嚴重影響食欲。長生差點因此徹底剝奪他從事此項工作的權力。子釋體諒弟弟，自覺撤離現場。心想今天還是别烤了，沒法弄，炖着吃吧。走到接近寒潭的地方，探出身子望望，指着側面貼水而生的一叢綠盈盈細長野草，道：&ldo;那個就是水芹。&rdo;長生看好落點，提縱跳躍，三晃兩晃轉了半圈回來，連根拔起一大把抓在手裡。兩人往回走。好為人師的這個習慣性的就開始細數水芹的好處：&ldo;這東西補血安神……&rdo;才開口，便想起後頭半句乃是&ldo;養精益氣&rdo;，說不下去了。長生等了一會兒，未見下文，十分不自在。隻得追問：&ldo;還有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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