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場選在山與湖交接的原野上,其餘兩面有密林圍住。附近隻一個小村子,正是獵場的看林人家。行宮建在山下高地上,山擋住冬日北來的寒風,陽光落下來,讓人周身都暖洋洋的。邵敏步下鳳辇,遠遠的望去,隻見近處枯草仍有沒膝高,遠處稀落落走着幾隻梅花鹿和麋鹿。極遠處便是湖區。湖灘上蘆葦當風,殘雪映着日光,晶瑩閃亮。不由在心裡暗想,天子園囿果真是占盡天下之美。而元清比她看得還呆愣,幾乎要被這片廣袤給迷住了,隻感歎難怪太皇帝能因獵忘憂,縱被言官一路追着讨伐,也不肯少打一次獵。心裡對由貴更加羨慕。行宮早已打理好了,燃着熏籠,很暖和。下車便有午飯,湯汁鮮美,臘味濃香,很能緩解疲勞。似乎怕邵敏無聊,元清還特地命人帶了書與琴。隻是來到這麼山清水秀的地方,連邵敏那麼宅的人都有了出門的欲望。内閣并沒有跟來圍獵,隻程友廉一人因兼任兵部侍郎,要對各軍申明田令,會在明日露一面。奏折已經送來,元清在路上批閱了幾份,随便吃了幾口飯,便進了書房。邵敏則帶着鈴音和元清身邊幾個婢女去打點寝室。剛把熏香點起來,元清身邊的小太監便來面見,傳達元清的話,囑咐道:“午後無事,皇後可四處走走。想出去時對梁師道說一聲即可。隻是山中猛獸雖清剿過了,卻難免有所遺漏,皇後記得不要走太遠。”邵敏聽後不由微笑,回答:“知道了。”邵敏四下查看一遍,覺得沒什麼遺漏了,便命人去對梁師道說了一聲,自己帶上鈴音出門去了。結果才走兩步,身後便呼啦啦跟上一大隊禦林軍來。梁師道上前跪禀道:“末将領命,全權負責皇後娘娘的安危。”他伸手往後一指,後面竟擡來一頂暖轎,“請娘娘上轎。”邵敏忽然有種乘着越野車遊非洲大草原的違和感。原來“說一聲即可”是這麼個意思,還以為他真長成了個貼心的好孩子。邵敏無奈道,“梁将軍畫個圈吧,我走到哪裡可以不用這麼些人跟着?”幸而梁師道不是那麼不懂變通的人。聽了她的話,便命人取了張弓奉給她,讓她射箭。邵敏估計箭程就是自己的活動範圍了,便卯足了老勁兒去張弓。……紋絲不動。邵敏自己手指都要勒斷了,可是弓弦隻略彎了一點,在她試圖搭箭時又彈了回去。邵敏望了望梁師道,梁師道默默的扭頭望天。邵敏不甘心,便用腳蹬着弓弦,使盡全身的力氣去拉。然後便聽到身旁有人悶笑了一聲,“皇後娘娘是要把自己射個對穿嗎?”邵敏一下子岔了氣,幾乎沒閃到腰。惱怒瞪過去,便看到由貴站在她身旁不足三步遠的地方,正似笑非笑望着她。他雖皮膚白皙,卻不是陰柔的相貌,反而較常人更加俊朗。眼睛是明亮的棕色,因着輪廓稍深的緣故,看上去有些黑沉。笑起來的時候天然便帶着一種撩撥與深情。那模樣簡直是放蕩挑逗的,卻并不猥亵。見了他笑的模樣,邵敏稍微能理解,為什麼宮中女孩子提到他便暈頭轉向。——他确實是荷爾蒙體質。邵敏不悅道:“王子殿下有何見教?”由貴伸出手去,笑道:“可否借弓一用?”邵敏直接把弓箭一并遞過去,看他要做什麼。由貴撥了撥弓弦,挑眉望了梁師道一眼,笑道:“哪有這麼為難女孩子的?”梁師道繼續沉默望天。由貴右腿後退一步,左手穩穩托住弓身,右手搭箭張弦,目光凝視遠處,淩厲如鷹鹫,道:“有這麼遠的弓,還怕保護不了一個女人?梁将軍要不要看一下我的射術。若覺得可靠,就讓皇後随意行走,如何?”梁師道沉默不答。由貴唇角微挑,自信而張揚,笑道:“看好了,我要射中央那隻幼鹿的左耳。”邵敏順着望過去,依稀能看到遠處五六隻梅花鹿在吃草,中央那隻不過一旁雄鹿半身高,此時正豎着耳朵張望着。一旁雌鹿垂頭用嘴巴拱了拱它的脖子。她忙伸手去抓箭杆,道:“别射。”由貴眼角餘光掃了她一眼,箭簇微轉,已松了弦。邵敏手尚未碰到箭杆,卻也覺箭身帶風,風刀如割。耳邊尚響着铮鳴聲,那隻鹿已應聲而倒。鹿群四散,隻母鹿繞着小鹿走了一圈,垂頭去蹭它的肚皮。由貴這才對邵敏笑道,“放心,我瞄準的是左眼,不曾傷了皮毛。”邵敏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什麼?”由貴道,“我記得女人講究完好的,少一片花瓣就不是好花,多一個蟲眼也不是好皮。皇後不讓我射左耳,難道不是怕殘了皮子?”邵敏張了張嘴,隻覺得不可理喻。她待要說話,卻也知道這原本就是獵場,一開口必然是地圖炮。她心裡對由貴越發厭憎,卻不能說什麼,便回頭對鈴音道:“我們回去。”由貴追上來,伸手要攔她,梁師道已長刀出鞘,明禮暗兵道,“殿下留步。”由貴也不在意,沒心沒肺笑說道,“皇後若再出來,可以随時喊我,我最明白在草原上如何暢快又穩妥。你是我……皇帝陛下的妻子,請不用客氣。”邵敏摔門進屋,氣得頭腦一片空白。一個人捂着臉在桌邊坐了一會兒,終于順過氣來。想到那隻幼鹿,心裡又難過不已,身上也乏倦起來。不一會兒,鈴音敲門進來,說是由貴送了皮子來,正在外面等着。邵敏怒不可遏,道:“讓他滾。”鈴音領命去了,片刻又回來,道:“由貴王子已自己走了,留話說壽王來了,他去找壽王喝酒。回頭再向娘娘賠罪。娘娘,皮子他留在堂上了,怎麼處理?”邵敏壓抑住火氣,仄仄道:“别讓我看到,你自行處置了吧。”第二日冬狩開始。這一日是兵部立旗于野,參加田獵的各軍集結的日子。罰其後至、申明軍令,各将軍建旗部署。如此便折騰了一天。元清無需露面,但他顯然對軍旅之事很好奇,披了件暗棕披風,在行宮前的高坡上偷偷觀賞了一整天。顯然是把它當閱兵式前奏了。——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冬狩作為軍禮之重,是國之大典。雖本朝無前例,因此也沒有皇後不能伴駕陪閱的忌諱。但有元純皇後前車之鑒在,這種事邵敏不好表現得太感興趣。正巧她心情不佳,身上也不爽利,因此她不作陪元清并不疑心,隻讓她在屋裡好好歇着。出行自然不比宮裡,身邊伺候的人少,邵敏便讓鈴音在元清身邊照應着。她自己一個人關在屋裡,閑來無事,便又開了通訊器。接近中午的時候,聽到那邊彩珠試了一聲:“在不在?”邵敏忙道:“在。”彩珠道:“你讓我查的事我查到了。一好一壞,你要先聽哪個?”邵敏無奈笑了笑,“先說壞的。”彩珠道:“南采蘋的錢是元浚資助的。”——錢大進手裡錢莊、當鋪無數,隻要有人兌鈔,幾乎就逃不過他的眼睛。而太監們比起紙鈔和銀票,更喜歡實實在在的銀子,幾乎沒有不去兌換的道理。彩珠将這些寶鈔搜集起來,很快便查明它們經過那些錢莊出納,是從哪裡流出來的。結果就摸索到元浚身上。因此迫不及待來警告邵敏。邵敏靜默了一會兒。問:“好消息呢?”彩珠道:“元浚資助南采蘋,顯然是想算計你。要害你的從元浚他老婆變成他自己,這能量可就完全不同了。你就一點也不擔心?”邵敏道:“釜底抽薪罷了。我估計他對皇位沒興趣,大概目的隻是想讓我失寵……沒什麼好擔心的。”何況南采蘋病骨支離,暫時也掀不起什麼風雨。彩珠笑道:“也是,我猜他是希望小正太見異思遷,好讓你死心投入他的懷抱……師姐,敢拆皇帝皇後cp的男人,勇氣可嘉啊,你要不考慮一下下?”邵敏漠不關心截斷話題,道:“好消息呢?”彩珠沉默了一會兒,“你猜的不錯,我跟紅玉的通訊器還有能量,組裡剛剛聯系我們了——我們當時穿來的不是鏡面對稱的平行時空,而是一個時空局沒開隧道的新平行時空。中間有大概兩年的錯位——那八年裡,他們一直在等時空局論證航道。”一時她們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彩珠聲音略有些顫抖道:“師姐,再有一年多一點,我們就能回家了。”行宮在高處,正可看到下面壯闊景象。這個時候兵部已經撤旗,各軍将士集結完畢。無數戰馬聚在一起,踏平了獵場上的枯草,嘶鳴不止。騎兵的白色罩甲與黑紅披風遮住了地面。漫山遍野隻見軍陣肅整,軍威浩蕩。一時禮官擂起戰鼓,各将軍上前聆聽教誨。兵部侍郎程友廉立在高台上申饬田令,聲音宏闊而平緩。他申饬完畢,各将領命而去,各軍打起自己的旗幡,往分派之地開去。元清凝神觀察着他的軍隊和将領,内心喜悅,目光明亮,正躍躍欲試。邵敏透過琉璃窗子,看到元清模糊的身影,不覺茫然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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