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徽從不信奉這一套:“可天下大多非能以德治之。”
祝知宜想了想,不贊成道:“不是不能以德治之,隻是不能唯以德治。”
梁徽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祝知宜跟他家那位古闆老太傅如岀一轍,一根筋走到底,吃了滅門抄斬的虧也不願意放棄青天正道那一套,好似人人都可求正道,事事皆可化清明,若真是這樣,那梁徽為何會走到這一步,他自己又為何會走到這一步。
道不同,不相謀。
一時無話,漢白玉橋覆了雪顯得寂寥,宮城紅牆青琉璃瓦雪光晶亮,有烏鴉立在幹枯的枝頭上叫。
橋那頭走過來一排人,當頭的那位給梁徽和祝知宜請安。
祝知宜極少會擺架子,但這位他沒說話,是梁徽應的禮。
沈華衣,三品君儀,僅次于佟瑾這個君妃之下。
但某種層面上來說,他比佟瑾身份更貴重,他是後宮中唯一一個在前朝任職、身負官位的君妃。
大梁國風開放,無後宮不得幹政之說,君妃君嫔,有才幹者,亦可出仕。
沈華衣是名門公子,知書達理,大家風範,身後是江淮世家,他的蘭台司正是先帝任的。
光這一點祝知宜這個罪臣之後就望塵莫及,若是無十多年前太子一案,祝知宜這會兒也該是朝堂新貴,曾經為民報國之志已化為泡影,使得每次見到沈華衣他都心情複雜微妙。
祝知宜在連祖父都不會喊的時候,就被太傅教“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一句話他在夢中都能脫口而出。
忠君報國、心懷天下,躬身為民乃祝門世代祖訓,刻在每一個祝家人血骨筋脈裡。
先太傅臨死前有三恨,一恨朝勢陰晦,政閥世家、皇親外戚聯手掌權迫害忠良;二恨先帝軟弱、君心懵通,不辨忠奸;最後一恨,恨祝氏一門嫡長孫祝知宜被終身剝奪出仕之資。
如秀木摧折,明劍折刃,先太傅視之為辱,人死不過頭點地,這比殺人奪命更誅心。
祝知宜是他最疼愛的嫡長孫,他花了畢生心血親手教出來的珍才,聰敏内秀,性情穩正,仁心德厚,如若不能出仕,是大梁痛失肱骨,是祝門絕學斷後,是清規虛妄此生。
人活世上碌碌無為與行屍走肉有何異,祝門向來清高剛烈,士甯死毋苟活,他無顔面對先祖誨訓。
祝知宜能坦然面對家門受冤蒙屈,但對自己仕途早夭卻從來避而不談。
沈華衣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說這位新君後跟那些個後宮嫔妃争風吃醋他是不信的,能刺到他的唯有一點,那便是他還未啟程便夭折胎死的鴻鹘之志。
于是在晨省請安上遲到時,沈華衣說與皇上商談言官策令,一時忘卻時間,懇請君後見諒。
向來理直氣壯的祝知宜果然沉默了,他打中了對方的痛處和死穴,揭開了對方未結痂的傷疤。
官簪朝服,鮮衣怒馬,那已經是一個祝知宜再也進不去也夠不着的世界。
第6章他不能問
祝知宜很平靜,這個沈華衣與旁的君妃君嫔都不同,慧敏從容,精于攻心,不卑不亢。
眼看江淮一帶世家風頭勢力就要蓋過京派皇戚宗室,他近日又收斂低調起來。
沈華衣看皇帝給祝知宜撐傘亦不動聲色,便略略說了兩句蘭台司的正事。
祝知宜默默聽着,插不進話,梁徽的手攬在他肩上,也沒法先走,幾句話時間,對他來說很漫長,藏在廣袖裡的手沒有溫度,大方坦蕩地看姿态恭敬的沈君儀。
後宮三千,佟瑾妖媚,傅蘇嬌純,沈華衣不是長得最好的,但是氣質在身,玉質蘭心,最關鍵是,他同梁徽有話說。
光這一點,已經勝過旁人無數。
沈華衣看梁徽面已微有不耐,适時地收了話頭,道:“這會兒正是江津冬蟹肥的時候,家父寄了好些來,不如皇上與君後一同移步華音殿嘗一嘗。”
家中來信,江津鹽道布政使司一職他族叔有意,近日務必要探知皇上口風。
祝知宜還是不語,梁徽按在他肩上的力道重了幾分,道:“不必,朕與君後還有事。”
沈華衣很知進退,屈身恭送。
回去一路祝知宜都不說話,梁徽覺得他興緻不高,便道:“今日吃片烤全羊好不好?”八木圖格新貢的牛羊今日剛到,張福海說肉質很鮮,想必祝知宜應該會喜歡。
“皇上,臣今日勞頓,先回宮休息了。”
梁徽抿唇沉默,他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
祝知宜的祖父撐過三代奸佞把持、陰晦不明的朝堂,他的族兄撐過燒殺劫虜十惡不作的邊疆敵軍,他本該也撐起屬于他的蒼生清明,可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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