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樓廉在九華山被害到底不光彩。宋柏林故意讓送信的弟子在路上延遲幾天,趁機将步樓廉的喪事和樊霁景既然掌門之事在一天之内分上下午辦了。這樣等其他門派派人來吊唁時,木已成舟,不容易露出馬腳。這一天,九華派過得極為繁忙。除了花淮秀之外,所有人都在奔忙着,不是從那頭來,就是從這頭去。期間不時有人在大喊‐‐&ldo;宋師伯說要換棺材!&rdo;&ldo;五師叔說召集所有弟子來哭喪!&rdo;&ldo;掌門的屍體去哪裡了?&rdo;&ldo;我剛剛放在這裡的燭台呢?&rdo;&ldo;……&rdo;花淮秀慢慢悠悠地走到靈堂外,嚎啕聲和誦經聲一陣陣地從裡面傳出來。靈堂内果然跪滿了人,一個個頭低得極低,僧人在靈堂前誦經。關醒等嫡傳弟子跪在最前頭,披着喪服,素冠壓得低,看不清臉色。九華派衆弟子見花淮秀進來,哭聲陡然放大,瞬間将誦經聲淹沒在哭海之中。花淮秀在堂前鞠躬上香。盡管他心中對步樓廉有諸多不滿諸多不屑,但看到這種情景,他對他不免生出些許憐憫。一個人死了之後,來奔喪的人中,竟十之八九都是殺他的兇嫌,其中更包括他一手帶大的弟子,他全新栽培的徒弟……這是何等的諷刺?又是何等的悲哀?花淮秀歎了口氣,慢慢轉身到關醒等人面前。五個人之中,隻有樊霁景和上官叮咛答禮。花淮秀從靈堂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間,點起一支香,開始烹茶。希望能借此平和自己胸腔裡因那一室的虛僞算計而引起的反感和厭惡。不知道過了多久。笃笃笃的敲門聲響起。花淮秀回神,望着被自己煮得亂七八糟的茶,幽幽歎了口氣,起身開門。門外的是樊霁景。他手裡端着托盤,上面是素菜和米飯。花淮秀反身回桌前坐下,&ldo;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怎麼有空來我房裡?&rdo;樊霁景苦笑道:&ldo;你說得好像我是要去成親。&rdo;花淮秀道:&ldo;那隻是遲早。&rdo;他毫不掩飾話中酸意。樊霁景并不接茬,進門将托盤放在他面前,&ldo;聽說你早上什麼都沒吃,所以我特地帶了你喜歡吃的菜來。&rdo;&ldo;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麼?&rdo;說歸說,花淮秀的眼睛還是朝托盤望去。樊霁景指着托盤裡的素八珍道:&ldo;我記得小時候還和你搶過這道菜。&rdo;從他進來就一直繃着的臉終于微微緩和,花淮秀撇嘴道:&ldo;你還記得?&rdo;樊霁景道:&ldo;我回去之後被父親訓了很久。&rdo;花淮秀眼中難掩笑意,拿起筷子道:&ldo;我也是。&rdo;橫亘在兩人中間的那道無形河似乎窄了點,兩人的距離又近了些。花淮秀見隻有一雙筷子,便道:&ldo;你不吃?&rdo;樊霁景道:&ldo;我與大師兄他們一道吃。&rdo;無形河的河水暴漲。花淮秀的臉又冷下來。&ldo;表哥。&rdo;樊霁景溫聲道,&ldo;待用過飯,你便下山吧。天色暗了不好走。&rdo;啪!花淮秀将筷子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冷冷地看着他,&ldo;你怕我會連累你?&rdo;樊霁景似乎呆了下,道:&ldo;從何說起?&rdo;&ldo;收容我等于同時開罪禮部侍郎和花家。你剛剛繼承九華派掌門之位,不想招惹強敵,也情有可原。我不會怪你的。&rdo;他嘴上說不會怪你,但眼睛卻狠狠地瞪着他。樊霁景歎氣道:&ldo;表哥,你多心了。&rdo;&ldo;那你究竟為何要三番兩次趕我下山?&rdo;花淮秀最不明白的就是這個。如果說他想繼任掌門,不想與他牽扯,大可明明白白地拒絕他。若說他對他有意,又為何要一個勁兒地将他向外推?外頭傳來呼喚聲。樊霁景回頭看了眼,道:&ldo;師叔在找我,我要走了,晚上再來。&rdo;花淮秀把頭埋在飯裡沒說話。樊霁景歎了口氣,轉身出門,并輕手輕腳地将門關上。等他走後,花淮秀擡起頭來。原本已經慢慢沉澱平靜的心情重新掀起驚天駭浪。若說之前他還能自欺欺人地認為樊霁景還是那個傻傻呆呆的樊霁景,那麼現在已經做不到了。怎麼看他都像是隐藏了滿腹的心事和秘密。花淮秀伸出筷子,加了一口素八珍到嘴裡,随即皺眉道:&ldo;我喜歡的果然隻是三味樓的手藝。&rdo;上午辦喪,下午繼任。九華派忙得像趕集,有個弟子沖進大殿的時候,嘴角還挂着一顆米粒。樊霁景穿着九華派掌門獨有的寬大長袍,頭頂銀冠,在衆人的注目下,緩緩走進殿中。宋柏林站在九華派曆代掌門的靈位前,将仙蓮劍法和象征掌門人身份的仙蓮劍親自交托與他的手中。樊霁景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然後站起身。&ldo;參見掌門!&rdo;九華派上下的一聲齊喝,意味着九華派掌門之位從此易主!花淮秀坐在屋檐上,遠遠地看着正在接受弟子參拜的樊霁景,第一次發現他們的距離竟然是那麼的遙遠。曾經,他認為樊霁景是根不開竅的木頭,希望他能變得聰明一點,機靈一點,至少離自己近一點。誰知道木頭的确開竅了,聰明了,精靈了,他們的距離卻越來越遠了。木頭成了金子,在所有人的眼底熠熠生輝,卻惟獨除去了他。花淮秀突然抓起手邊的瓦片,狠狠地朝大殿的方向丢去。他的武功雖然不高,但是丢個瓦片當暗器卻是不難。眼見瓦片就要撞擊在殿前,宋柏林等人面色突變。掌門繼任大典被人丢瓦片在門前,這是何等丢人之事。但以他們離門口的距離,就算想接也是不及。但預期中的破碎聲并沒有響起。門前,樊霁景抓着瓦片,微笑着沖花淮秀點了點頭,仿佛這隻是兩個童年夥伴之間的玩笑。宋柏林等人舒出口氣的同時,不禁對樊霁景的武功暗自心驚。這樣的輕功,恐怕步樓廉在世也未必能及!夜靜如水。花淮秀忍不住将煮好卻已經變冷的茶水倒進桶裡。盡管知道樊霁景剛任掌門,門中定然有很多事要找他,未必會守中午所定下的約,但等待之後發現自己已然被忽略的感受相當惡劣。惡劣到他不再想為下午丢瓦片之事道歉。啪嗒。腳踩樹枝的聲音。來了?花淮秀一愣,起身開門,卻見一個酷似樊霁景的背影朝外閃過。他心中疑雲頓起,想也不想地追了下去。那人的腳程不快,他追出來之後,始終與那人保持着三四丈的距離。路越走越偏僻,卻十分熟悉。花淮秀記起這分明是去扁峰閉關室的路。果然,沒多久扁峰閉關室便赫然在目。那人在門口頓了頓,然後推門而入。花淮秀不敢靠得太近,又怕太遠聽不清,隻好蹑手蹑腳地挨過去。剛走進,就聽裡面有人恭恭敬敬道:&ldo;扁師叔。&rdo;花淮秀心頭猛震。竟真的是樊霁景!室内。扁峰别有深意地望了眼窗外,淡淡道:&ldo;聽說你繼任為掌門。&rdo;樊霁景道:&ldo;是。&rdo;&ldo;看來你的心願都已經達成了。&rdo;扁峰的話裡似有無盡感歎。&ldo;我還沒有将九華派發揚光大。&rdo;扁峰沉默良久,緩緩道:&ldo;九華派真的要發揚光大嗎?&rdo;樊霁景愣住。真相未明(六)&ldo;又或者,你真的想把九華派發揚光大嗎?&rdo;扁峰道。樊霁景道:&ldo;将本門發揚光大難道不是一件好事?&rdo;&ldo;是好事,卻未必是人人喜歡的事。人人喜歡的事,又未必是你喜歡的事。&rdo;扁峰的話雖然繞口,但樊霁景卻聽懂了。他道:&ldo;師叔怎麼知道我不喜歡?&rdo;&ldo;因為你絕對不想變成第二個步樓廉。&rdo;扁峰話中對已故掌門顯然并無太多敬意。樊霁景沉默。&ldo;我與他從小一起在九華山長大,曾經的他鬥志昂揚,聰明開朗,絕非你見到的模樣。&rdo;扁峰輕歎了口氣道,&ldo;他之所以會有今天,不過是因為選錯了路。&rdo;樊霁景渾身一震,眼中厲光一閃而過,仿佛千萬根針從瞳孔中飛射處理,&ldo;他殺我父母在先,加害我在後。若非師叔你在暗中相護,我早已身首異處。這種喪心病狂的人根本就是人間敗類,又豈是單單一句選錯路可以辯解的!&rdo;他聲音低啞,字字铿锵有力,恨意如滔滔江水般翻湧,連身在門外的花淮秀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但花淮秀更震驚的卻是他的話。傳言樊霁景的父母是不慎跌下山谷慘死,想不到這裡頭竟然還有這等隐情!扁峰道:&ldo;我已經告訴你前因後果,你應當知道,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因為一個情字。&rdo;&ldo;情?&rdo;樊霁景冷笑道,&ldo;他若真喜歡我父親,當初就該與他雙雙離開九華山,雙宿雙栖。可他唯恐名聲不保,又貪婪權勢,最終選擇負我父親,繼承掌門之位。之後我父母兩情相悅,本是神仙眷侶,他卻偏偏又來破壞,害得我父母慘死,我淪為孤兒。如此還不夠!他更将一切仇恨歸咎于我!若不是師叔你與他約定從此閉關不出,不問九華之事,他根本不會放過我。&rdo;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胸口起伏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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