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羽點點頭:“也罷,那依小娘子看,我們是各自上疏,還是聯名上疏?”劉桢想了想:“聯名罷,也免得費事,你寫你的,我在結尾加上幾句就好。”——————此時的劉遠正在彭城。大敗項羽之後,彭城并沒有堅持多久,其時負責守衛彭城的人是項羽的叔父項伯,項伯與他哥哥和侄子都不同,他野心不大,遇事猶豫難以決斷,并不是守城的最好人選,但是項羽隻信項氏族親,所以自己出征的時候,就把彭城交給項伯,結果項羽一死,兵敗如山倒,彭城也慌作一團。在這種情況下,項伯決定開城投降,事實上,就算他不投降,楚軍已經基本折在了定陶之戰,面對剛剛打敗楚軍而士氣高漲的豫軍,彭城根本沒有抵抗之力,投降是最好的選擇。劉遠接受了他們的投降,并且待項伯如上賓,當然,這也是必須做給别人看的,至于其他項氏族人,劉遠也沒有多作為難,沒了項羽和幾十萬楚軍的他們現在隻是喪家之犬,根本不會比諸侯王的威脅更大,劉遠不吝于釋放自己的善意,也能讓全天下的人都看在眼裡——這也許就是想要當皇帝的人的必修課,從這一點來說,劉桢對于颍這個國号的擔憂很有預見性。司馬昂,張耳和申陽還未正式投降,但他們對于劉遠來說已經構不成威脅了,擺在他眼前的當務之急是都城的問題,總不能都快要登基了,連都城都還沒定下來吧?正如劉桢所料,都城定在哪裡,許多人都有不同的意見,有鑒于這些人都是高智商的謀士,所以他們提出的這些五花八門的意見,雖然劉遠看得頭暈,卻不能完全忽略。譬如有人就建議定在宛縣,因為之前宛縣就是劉遠的治所,按照豫王的王城規格來建設,經過幾年的經營,已經非常完善,如果把宛縣定為帝都,隻需要在王城的基礎上擴建即可。鹹陽和定陶同樣也是熱門選擇,前者作為周秦兩代帝都,後者則是“天下之中”,重要性不言而喻。宋諧進來的時候,劉遠剛剛看完房羽的奏疏,末尾是劉桢親自寫的家書,她先是仔細問候了劉遠及張氏他們的近況,同樣也對定都鹹陽這件事發表了自己的意見。劉遠當然知道,沒有誰比劉桢更有資格對鹹陽發表意見了,她在那裡居住了三年,對鹹陽的布局甚至比自己還要熟悉,劉遠看着劉桢在竹簡上把鹹陽的好處數了個遍,就像誇耀心愛之物似的,想想自己已經足足三年有餘沒有見過女兒了,臉上不由也帶上微微的笑意。宋諧看他心情還不錯,就跟着打趣:“難不成是王上有哪位姬妾新近誕下了公子?”劉遠哈哈一笑:“借你吉言,不過不是,是阿桢和房若華寫來的信,建議我定都鹹陽!”他最近幾年積威越來越重,居移氣,養移體,身上仿佛真有了真龍天子的氣勢,連帶宋諧說話的語氣也小心了不少,如果讓宋諧現在還用從前劉遠當郡守時的那種語氣去指點對方,他是絕對不敢的。從一個鄉間小吏倍受歧視的庶子,成為即将君臨天下的帝王,宋諧可以說是一路見證了傳奇的人,現在民間甚至有人開始傳說劉遠出生時紫光沖天,金龍銜雲而上,如果自己不是加諸在劉遠身上種種祥瑞谶言的制造者,宋諧覺得自己差點也要相信這些流言是真的了。“先生覺得帝都定在哪裡合适?”劉遠問。這是他第一次就帝都問題詢問宋諧,在那之前他并沒有問過,宋諧也從來沒有主動提出自己的意見,在一大堆僚臣謀士裡面,他好像是最為沉默的一個,但是每回劉遠詢問他的意見時,他卻又總能說出令劉遠比較滿意的意見。“臣以為,陽翟可以為都。”宋諧沒有賣關子,直接就說出了答案。“為何?”劉遠對這個答案有點意外。陽翟是颍川郡治所,這也是一座古老的城池,因為中原文明所記載的第一個朝代夏,就是以陽翟為都的,但這并不是宋諧選擇這裡的原因。劉遠将國号暫定為颍,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他心中的執念,宋諧揣摩上意,覺得劉遠最喜歡的應該還是待在颍川,這裡既是他的故鄉,也是他發迹的地方。對宋諧來說,他認為都城定在哪裡并不重要,這些城市各有各的好處和重要性。最重要的,是劉遠喜歡。果不其然,劉遠臉上露出“先生果然與我心意相通”的表情。但是過了片刻,劉遠又問:“先生覺得鹹陽又如何?此地畢竟是周秦兩代帝都,規模非陽翟可比。”宋諧沒有直接說好與不好,而是說:“我曾聽聞天下有奇人隐士,善蔔卦占天時之利,王上不如派人訪之,聽聽他們是如何說的。”劉遠沒有想過這個辦法,愣了一下,喜道:“大善!”尋訪歸尋訪,當然不是随便找個江湖騙子就來,這個時候對奇人術士的要求很高,起碼也要達到像鬼谷子那種天下聞名的程度才能稱為奇人。劉遠一下令,大家很快就找到一位。這人是個女的,叫許負,據說是天人下凡,自幼善于相面,對占蔔觀星之類的也算精通。許負的名氣之大,連劉遠也聽說過,聽說能将她找來,馬上就親自召見了。許負如今也已經是三四十歲的婦人了,面如滿月,慈祥和藹,令人一望便生好感,劉遠對她十分恭敬,屏退左右,又彼此寒暄一番,便問:“以許先生之見,劉某可有帝王之命?”許負沉默片刻,道:“在大王之前,來詢問我這個問題的人已有三位了。”劉遠好奇道:“哪三位?”許負也不隐瞞:“河南王申陽,齊相田榮,西楚霸王項羽。”劉遠:“那你是如何回答他們的?”許負:“我都和他們說,有。”劉遠:“……”現在除了前面那個,後面那兩個都已經挂了。他愣了好一會兒,然後哈哈大笑。許負見他笑了,也松了口氣,“其實大王這個問題根本不必問我,術士隻能算人,不能算天,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人的命數不是一成不變的,隻要大王覺得可以,就是可以,何必将術士之言放在心上?”劉遠大方地揮揮手:“既然如此,許先生可以不說!”許負起身,真心實意地道:“大王行仁善之政,又有容納四海之胸襟,身為一介草民,我也很希望大王能夠君臨天下!”她實在很會說話,劉遠原本因為她不肯給自己看相而産生的一點不痛快也煙消雲散了。“此番請先生來,還有一個問題,希望先生能夠為我解惑。”“大王請講。”“如今國都尚且未定,鹹陽與陽翟,我不知如何抉擇,久聞先生精于相面,觸類旁通,想必對堪輿之術也不在話下,還請先生替我擇其一。”前面那個問題已經委婉避開了,後面這個問題就不能再不回答了,不然就算劉遠心胸再廣,估計也不會輕易放她走的。許負很明白這個道理,她沉默很久,道:“那就看大王,是想要天命,還是想要王命了。”劉遠眼睛一亮:“此話怎講?”許負:“鹹陽得天命,在此定江山,可開不世之基業。陽翟得王命,定都于此,大王則可安享天年。”這話十分玄乎,劉遠聽得半懂不懂,隻覺得越是深想,就越是一團迷霧。隻是不管他怎麼問,甚至語帶不悅地加以威脅,許負卻不肯再多說了。劉遠沒有辦法,隻得換個方式追問:“還請先生告訴我,鹹陽與陽翟,哪個能令國祚更為綿長?”許負:“大王,術士隻能算人,不能算天,世上沒有一成不變的事情……”劉遠:“先生隻管說就是了,我不會怪罪你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許負還敢說什麼,她歎了口氣:“鹹陽。”劉遠:“至于國号一事,請先生也順道指點一二罷。”許負:“大王使者前來找我之前,我就已為大王蔔上一卦了。”劉遠:“喔?”許負:“乾卦,六爻,九五。”劉遠:“請先生細說。”許負:“飛龍在天,利見大人,此乃上吉。”劉遠點點頭,總算滿意了。——————劉桢并不知道,在定都的問題上,促使劉遠下定最後決心的,并不是誰的進言或奏疏,而是來自術士的一席話。當她知道鹹陽最後被确為帝都,國号也正式改為乾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後的事情了,因為鹹陽即将成為都城,所以張氏他們也得由宛縣那邊遷居過來,劉遠還帶着大軍,時間則需要更久一點,宋諧他們則先行從定陶啟程前來鹹陽,為即将到來的登基大典作準備。他們抵達鹹陽城的這一天,正是萬裡晴空,劉桢與房羽等人親迎出城。張氏的臉上又多了不少歲月的痕迹,劉婉和劉妝則像劉桢一樣,身形拔高不少,秀麗而苗條,已經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劉槿同樣從小屁孩長成了大孩子,許久不見劉桢,他臉上帶着一些腼腆和羞澀,在他身上的改變反倒是最少的。劉桢在向張氏行禮的時候,目光在張氏後面的人群掠了一遍,從宋弘到她不怎麼熟悉的劉桐,還有被婢女牽着手或者抱在懷裡的,她更加不熟悉的幾個後來才出生的弟妹,并沒有發現自己想念已久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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