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起來,鄧信對甯織沒有意見,兩人專業不同,根本不認識,隻是偶爾在樓道裡擦肩而過,有關甯織的事迹,他都是從其他同學那裡聽來的,别人用“奇葩”來形容,他也就順口用了。
當年他們都住楓苑,鄧信在401,甯織在416,相隔不遠不近。416宿舍是混住的,包括兩個經濟學院的學生和兩個藝術學院的學生,甯織就是其中之一。
甯織長得不錯,面相也随和開朗,可剛開學沒多久,就在藝術學院得了一個“狂妄”的名聲,經過幾輪添油加醋的轉述,具體的場景已不可複原,但鄧信能确認的事實是,甯織在第一堂課上當面指出了一位老師的錯誤。
此事還引出了一些不美好的後續,那位老師向來記仇,甯織走了黴運,期末考試遲到了一分鐘,恰好碰上對方監考,怎麼也不讓他進,最後遺憾挂科,第二年重修。
甯織的人緣不好,本專業同學與他關系疏遠,這沒什麼,多半是嫉妒他的出身,但楓苑四層的男生也排斥他,經常在背地裡嘲笑議論。
他們讨厭甯織的理由很簡單:甯織是同性戀。
這個秘密是他的室友彭康發現的。彭康是經濟學院的學生,來自西北農村,家庭條件不好,因為某節課要做小組展示,他向甯織借用電腦,結果點來點去,看到了甯織下載的GV。
彭康來自山村,父母的文化程度不高,他雖然成績優異,但隻是悶頭讀書,不具備什麼開放思想,根本接受不了兩個男人抱在一起接吻。他覺得甯織寡廉鮮恥、不可理喻,迅速把這件事告訴了其他同學,此後對待甯織就像躲避瘟疫,眼神都不往他身上瞟。
“甯織。”那天下午,江忏輕輕念叨着這個名字:“他也是鹭江的?他爸是不是叫甯冉章?”
“好像是,”鄧信忙着回女朋友消息,“怎麼,你認識?”
“我爸收藏他爸的畫。”
“哦,”鄧信說了句公道話,“其實吧,甯織也算是有點才華,我之前看過他寫的一篇文章,還是挺有意思的。”
江忏問:“哪篇?”
“你想看?”鄧信有些詫異,“等等啊,我找一找。”
他翻出那篇介紹叙事詩的曆史演變的文章:“喏,這小子懂得還挺多的。”
江忏潦草地掃了一眼,默默記下公衆号的名字,問道:“就因為他是gay,你們就讨厭他?”
“我不讨厭啊,有點膈應而已。但是他的行為很過分,聽說他喜歡他們宿舍的譚廣升,還性騷擾人家,前幾天都被叫到學生處去了。”
“你怎麼知道?”
“大家都這麼說,”鄧信的表情怪怪的,示意江忏把耳朵湊過來,“他強吻譚廣升。”
第22章大學室友
晚餐時,鄭秋代幾次欲言又止。
這很不尋常,自從患上抑郁症,她的情緒便一直處于低潮,從早到晚坐着出神,對待外界的刺激幾乎麻木,若非别人主動問話,她可以沉默到地老天荒。
甯織有些心慌,試探着問:“媽,你怎麼了?”
“沒事。”鄭秋代搖頭,片刻寂靜後,突然說:“今天江忏的爸爸來家裡了。”
“江啟平?”甯織驚疑不定,“他來幹什麼?”
“他說他在南山有個園子,邀請我去那邊住一陣子。”
“他他他——”
“你先别急,”鄭秋代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撫,“他沒想着拆散你和江忏。”
甯織紅了臉,尴尬得不知說什麼好,鄭秋代微微一笑:“我都猜到了,沒什麼,媽想開了。這是你的人生,你的選擇,你不後悔就好。”
“謝謝媽。”她的通情達理在甯織的預料之中,隻希望她是真心這麼想,不要暗地裡以淚洗面,甯織問:“那你和江先生都聊了什麼?”
“聊了很多。以前我隻看到他事業有成,今天才知道他也是個苦命人。你知道他夫人因為難産去世嗎?都二十多年了。”
“當然知道,”一想到這個,甯織就忍不住為江忏叫屈,“他給江忏取的什麼名字,意思還不夠明顯嗎?他就是怨恨江忏。”
鄭秋代訝異地望過來:“你這麼想?”
甯織愣了一下:“不是嗎?”
“怎麼會呢,”鄭秋代笑了笑,那笑容似乎在說,你們小孩子就是不懂事,“他不是怨江忏,取這個名字,是在責難他自己啊。”
甯織心潮起伏,難以平靜,回到卧室,他給江啟平打了個電話,那頭很快就接了,似乎等候多時,語氣也很和藹:“小甯,你媽媽都跟你說了吧。”
甯織有點慌亂,開門見山道:“嗯,我媽說,你邀請她去汐園住一陣子。”
“是,小甯,今天我去看鄭老師,發現她的情況非常不好,可能有自殘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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