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容磐仍是不以為意,仿佛他悄無聲息燒毀的這座小鎮,隻不過是木石堆砌而成的不實之物。
看那無數化為焦枯的破碎軀體,此刻正與遍地損毀坍塌的廢墟融為一處,昔日那些人來人往,冬去春又來的往複之景,亦不過一場四分五裂的夢境而已。
彼時扶則山内火勢尚未全然熄滅,成覓伶扶過愈漸僵硬的康問及烏念,印斟抱起呼吸薄弱的謝恒顔,兩人彼此沉默很長一段時間,成覓伶對印斟說:“師兄,你快走吧,過會子容府派人上山,總歸要将這些地方搜查一通。”
印斟卻望向她,反問:“我走,那你呢?”
“我必須留下,等山火徹底熄滅了,我想找到我爹……哪怕隻有骨灰也好。”成覓伶說,“不論如何,我總不能讓他……在這山野地裡,做個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罷。”
印斟卻道:“别找了,山裡死那麼多人,你能分清誰是師父?再者,用不了多久,容府勢必派人上來搜山,容磐不會讓你好過的。”
“那康問怎麼辦?”成覓伶道,“還有這孩子呢?總不能讓他們在這裡,化成灰也沒人來收拾吧?”
印斟想了想,說:“讓我帶他們走,你自己想辦法離開,我們各自分頭。”
印斟帶人固然是辦法,但他身邊傀儡已是重傷,一路想必需要大量時間去照拂,這時若再拖帶兩具屍體同行,恐隻會成為脫不開的累贅。
成覓伶思忖片晌,仍是搖頭道:“不,你的傀儡既受了傷,又何必逞強帶其他人?這傀儡到底又不同康問,至少他有活着的希望……你也想加快速度,帶傀儡一起逃離這裡,不是嗎?”
印斟說不出話,要說逃,他是真的想逃,甚至迫切盼望帶謝恒顔到天涯海角,每一處自由的地方——但目前的狀況,不容許他這樣做。自然成覓伶也沒想與他相讓,兩人之間僵持不下,最終還是成覓伶退讓了一步,主動對印斟說,由她帶走康問,繼續往山間尋找成道逢的屍體,而印斟帶走烏念,同謝恒顔一齊下山離開。
事已既定,他們一同下山,卻非是朝貼近來楓鎮的方向前行。扶則山的另一頭朝海,自然也是當初謝淙乘船,将他與謝恒顔困至永村的那處方向,印斟到山腰的時候停了下來,轉望向身後的成覓伶,成覓伶不打算往前走了,她隻對印斟說:“我在這另設一處結界,容府的人一時半會也尋不見的,趁天黑之前,我想再找找我爹。”
成覓伶的性子一向倔強,印斟心知如此,遂也不好再去阻攔。兩人相對視片晌,印斟不知說什麼,這最後道别的話語,竟顯得無比困難而艱澀。
“保重,師兄。”成覓伶率先開口,說,“我相信,我們還有機會再見面的。”
“嗯。”印斟别開了臉,抱緊懷中的謝恒顔,并将他冰冷的面頰,捂向自己溫暖的胸膛。
他們将就此别過了,也許再往後,也不會有見面的機會。印斟此行,無異于九死一生,成覓伶留在山中,更是拿性命做賭注。
其實印斟也不知該去哪裡,他帶謝恒顔與烏念一起下山,方轉身走過數步的距離,成覓伶忽然出聲,喊住了他:“師兄!”
印斟沒有回頭,成覓伶也未執着于靠近,他們之間相隔十來餘尺的距離,成覓伶的聲音帶着一陣陣的風聲,不斷拂向印斟的耳畔:“其實那天,在容府結界地牢,我爹對你動了真格……他是将地牢的結界震碎,有意放你後來出去的。”
印斟步伐一頓,在他深邃的眼底,流露幾許微妙複雜的情緒。
“他一直很後悔,沒能好好待你。”成覓伶大聲說,“師兄,答應我,不要怨恨你師父……好不好?”
印斟沉默一陣,良久過去,方低聲與她應道:
“……我知道。”
*
謝恒顔是當日深夜裡醒的。
醒時伴随着無法抑制的高燒,及心口處陣陣撕裂灼燒般的刺痛。
而待他驚恐地睜圓一雙杏眼,發覺眼前扶則山的熊熊烈火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印斟溫暖的大手,掌心拂過傀儡冰冷而僵硬的側臉,四周說不清的模糊黑暗,能看見的隻有傀儡瞳孔深處,忽明忽暗幾縷微紅色的光暈。
“醒了?”印斟的嗓音疲憊不堪,聽在謝恒顔的耳邊,盡是低沉嘶啞的一片。
謝恒顔想起身,哪怕摸摸他的臉也好,偏又使不出力氣,便隻能賣力地睜大眼睛,看着他,一直沉默地看着他,先時兩人誰也沒說話,印斟轉身攥水囊過來,自己喝了一口,又低頭對嘴唇喂他。
暖熱清甜的水流,帶印斟身體特有的溫度,一路浸潤謝恒顔舌尖到喉嚨,方遭大火灼至脫水的木身,這才源源不斷地緩過了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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