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聽老人說,世上有些泥塑的佛像,年深日久後竟會通靈成精。它們會在深夜無人時,從供桌上走下來,四處行走,享受人間的煙火。
我初時聽時,隻當是老人哄騙小孩的故事,但長大後,經曆了一些事,卻不由得我不信。
我下鄉插隊的那幾年,曾借宿在一個偏遠的村子裡。村口有座破敗的古廟,廟裡供着一尊面目猙獰的怒目金剛。
當地人說,那尊金剛像原本并不吓人,但在文革時期,紅衛兵們卻砸毀了金剛的泥胎,面目全非。後來不知怎麼的,那尊金剛像又自己修複了,隻是面目變得越發吓人。
村裡人傳言,那尊金剛像已經成精,常在夜裡出來害人。一到晚上,村裡人就閉門不出,生怕沖撞了那尊兇神。
我初來乍到,對這些傳言半信半疑。但有一天晚上,我因為内急,起床去茅房時,卻真的見到了那尊金剛像。
那天晚上,月色朦胧,我走出房門,隻覺得一股陰風撲面而來。我裹緊了衣服,快步走向茅房。
就在這時,我眼角餘光瞥見,那尊金剛像竟然動了!它緩緩地從供桌上站了起來,身體僵硬地轉動着,一步步向廟外走去。
我吓得魂飛魄散,連忙躲在牆角,大氣都不敢出。隻見那尊金剛像走出廟門後,便消失在夜色中。
我渾身發抖,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我不敢再去茅房了,連忙跑回房裡,鑽進被窩,用被子蒙住頭,瑟瑟發抖地度過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我向村裡的老人打聽那尊金剛像的事。他們聽後,都面露驚恐之色,勸我不要多管閑事。
但我心中好奇,總想弄個明白。于是,我決定晚上去廟裡探個究竟。
到了晚上,我悄悄來到廟裡,躲在角落裡,等待着那尊金剛像的出現。
果然,到了深夜時分,那尊金剛像又從供桌上站了起來。我屏住呼吸,隻見它緩緩地走出廟門,向村外走去。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它後面,生怕被它發現。我們一前一後,在夜色中穿行。走了好一會兒,我們來到了一片荒蕪的墳地前。
隻見那尊金剛像走到一座孤墳前,停下了腳步。它低下頭,似乎在對着墳頭說些什麼。
我躲在遠處,不敢靠近。過了一會兒,隻見金剛像擡起頭,臉上竟然露出了人性化的悲傷表情。它轉身向廟裡走去,身影在月色中顯得越發凄涼。
我心中驚疑不定,不知那尊金剛像到底在搞什麼鬼。第二天,我找了村裡一個見多識廣的老人,向他詢問昨晚的事。
老人聽後,歎了口氣,告訴我一個驚人的秘密。
原來,那座孤墳裡埋的,是村裡一個早逝的少女。她生前善良美麗,深受村民喜愛。但她卻紅顔薄命,年紀輕輕就因病去世。
村民們為了紀念她,便請人塑了一尊泥像,供奉在廟裡。那尊泥像,便是以那少女的容貌為原型塑造的。
文革時期,紅衛兵們砸毀了那尊泥像,村民們心中悲憤不已。但奇怪的是,沒過多久,那尊泥像竟然自己修複了,隻是面目變得猙獰可怖。
老人們都說,那是因為那尊泥像已經通靈成精,變成了那少女的鬼魂。她每晚都會出來,在墳前哭泣,訴說自己的不幸。
而那尊金剛像,原本是守護她的神隻。見她每晚哭泣,心中不忍,便會從供桌上走下來,陪她一起哭泣。
我聽後,心中一陣感慨。原來,這尊兇神惡煞般的金剛像,竟然也有如此溫情的一面。
自那以後,我再也不敢小看任何一尊泥塑佛像了。它們或許沒有生命,但卻有着我們無法理解的神奇力量。
後來,我離開了那個村子,但那尊金剛像和那座孤墳,卻一直留在我的記憶中。每當我想起那個陰森恐怖的夜晚,心中都會湧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或許,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許多我們無法解釋的事情。但無論如何,我們都應該保持一顆敬畏之心,尊重每一個生命和每一個存在。
這件事過去了很多年,但我依然清晰記得那尊金剛像的面容。每當我想起它,心中都會湧起一種複雜的情緒。那是對未知的恐懼,也是對生命的敬畏。
後來,我聽說那個村子的人重建了那尊金剛像的泥胎,面容也變得溫和了許多。我想,或許那尊金剛像已經得到了安息,不再需要在夜裡出來哭泣了。
但無論如何,我都會記得那個陰森恐怖的夜晚,記得那尊泥胎中的人。它們讓我明白,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我們無法觸及的領域,總有一些我們無法理解的存在。
而我們所能做的,就是保持一顆敬畏之心,尊重每一個生命和每一個存在。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在這個世界上,安然無恙地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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