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建宏的車子緩緩駛向一家名為‘愛麗誠’的私家醫院。車上還坐着兩人,副駕駛是鄭浩天,林依凡則倚在後座上呆。醫院離澳林公司不算遠,沿途風景匆匆而過,很快車子便停了下來。
依凡從未去過私家醫院,見了這邊舒适的環境已是驚訝,更何況,相比其他醫院的忙亂,這裡簡直清閑。粉白色的牆壁,一身粉色衣帽笑容燦爛的護士小姐,輕松舒适的背景音樂,光潔如新的桌椅、牆壁,将她以往進入醫院就莫名緊張的毛病徹底根除了。在這樣的環境裡,很難焦慮,确實适合養病。
在護士小姐的引領下,三人乘電梯來到了二樓一間單人病房,門半開着,輕輕一推,便望見了坐在床上的顧欣媛。
她的妝容依舊精緻,隻是未塗口紅,臉色顯得有些蒼白。見三人進來,她本能的朝後縮了縮,緩緩垂下了頭。
這顯然出乎依凡的意料,即使她聽說了生在顧欣媛身上的事情,但未曾目睹,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現在,人就在眼前,她一反常态的表現也在眼前,同為女人,依凡怎會不為她的遭遇感到同情和遺憾呢?
楊建宏最先坐到床邊,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依凡來看你了,你不是有話要同她說嗎?”
顧欣媛微微的顫抖着,頭稍稍擡起,匆匆瞥了依凡一眼,神情立馬緊張起來,“她會說出去的,她就希望看到我狼狽的樣子,她不會放過我的……”她雙手抱頭,歇斯底裡的哭喊起來。
在那絕望的哭聲中,林依凡已然成了被控訴者。她知道無論楊建宏,還是鄭浩天,都希望她能照顧一下顧欣媛的心情,畢竟人家昨天剛遭遇了不幸。況且,她怎麼也做不到和一個情緒失常、悲痛欲絕的人争辯什麼,于是,縱使滿心的不痛快,她也不得不放下成見,耐心勸道:“我什麼都不會說的。我根本什麼都沒看見,不要擔心。”被眼淚威脅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那柔弱的淚滴像侵蝕性的毒液,正試圖滲透她的大腦,還要腐蝕她的内心,讓她全身每個細胞都感受到了屈辱的不适感,可她還是不得不做個識大體的人,尤其是在其他兩人都覺得她應該這樣做的時候。
“我要你誓……”顧欣媛的聲音是微弱的,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力。
那一瞬間,林依凡很希望鄭浩天能阻止顧欣媛的無理取鬧,像他以往維護自己時一樣堅定,可他沒有。心底的失望夾雜着委屈,迫使她不顧一切的說道:“如果我同别人提起那日的事情就讓我被車撞死……”
鄭浩天未等她說完就緊緊拉住她的手臂,但還是沒有攔住她的毒誓。錯失了心底期待的節奏,他再出手阻止,也失去了意義,她毫不在乎地繼續說道:“我沒有做的事情,怎樣的毒誓都不怕。”
他想照顧顧欣媛脆弱的神經,就照顧不了林依凡委屈的心境,這樣的兩難境地,無論讓他維護誰,都必然會傷害到另一方的感情。依凡的主動退讓無疑讓他松了口氣,但同時,也令他心頭一緊。他知道她的心情一定糟透了,而他無法給予有效的安慰,隻能做個旁觀者,任由她将毒誓脫口而出。
顧欣媛在聽到這樣的誓言後,終于放松了下來,擡頭望着鄭浩天說:“你和建宏出去一下,我有話想和依凡單獨談談。”
“有什麼話是我們不能聽的?”鄭浩天不知道顧欣媛要說什麼,這讓他很是不安,決不能留依凡單獨在屋裡,這是他唯一肯定的事情。
“我那日的感受沒法說給你們聽,我在澳林公司也沒有朋友,她既然保證不會說出去,我就姑且信她,我需要傾訴一下,不可以嗎?”
鄭浩天想反駁她,拼命組織着語言,卻始終找不到合理拒絕又不至于傷害她脆弱神經的話語。正在為難之際,依凡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你們出去吧。我開解人的功力你總是知曉的吧,放心,說不定跟我傾訴後她就可以直接出院了。”她總覺得顧欣媛及時收住的眼淚似乎潛藏着什麼秘密,也許,等兩人出去了,她的真面目便會露出來。
鄭浩天對留她們兩人單獨相處顧慮很多,他怕顧欣媛将以往對依凡的恨意在這個時候洩出來,也怕依凡被她言語所激沖動起來。他隻好将依凡稍稍拉遠,壓低聲音囑咐道:“别跟她一般見識,她是個病人。”
依凡不甚清楚這句話到底是安慰自己還是囑咐自己,望着他真誠的眼神,她甯願相信他是在安慰自己。
兩人走出房間後,顧欣媛擡手指了指床邊的椅子,“坐吧。”她的眼中早沒有了淚滴,有的隻是冷漠和高傲,似乎又一下子恢複了她往日的神态。
依凡觀察着她的表情,緩緩坐下,心中打着鼓,聽她說着:“我沒有料到會有這麼恐怖的事情生在我身上。若不是浩天及時趕到,我可能會跳窗一了百了……從昨天生事情到現在,我思考了許多,終于想明白了,隻有浩天才能救我于水火。當時換做任何一個人進來,就算救了我,我也沒有活下去的勇氣。隻有浩天,他見過我最狼狽、最不堪的樣子,所以我不介意讓他看到這一面。依凡,你能給我一個公平競争的機會嗎?我們不再對彼此充滿敵意,不要讓浩天為難,就讓他憑心去選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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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凡沒想到她吐露的竟是對浩天的愛意,心中既驚訝又無奈,她很想直接告訴欣媛,浩天就是憑心選擇了自己,但是望着欣媛憔悴的臉,她始終說不出口。兩人好一陣的沉默後,依凡決定不和她一般見識,反正鄭浩天的心始終在自己身上,有什麼好擔心的,“喜歡誰是他的自由……”她才不信顧欣媛流幾滴淚就能改變鄭浩天心。
但顧欣媛嘴角閃現的自信而陰冷笑容,卻讓她嗅到了陰謀的味道,“謝謝你,那今天開始,我下班就要搭浩天的車了。我會努力争取更多和他相處的時間,希望你不要介意。”顧欣媛的臉已然看不出受害者的痕迹,她俨然掌控着全局。
強烈的自尊心竟令依凡口是心非起來,“他自己來決定,我沒有什麼好介意的……”她幾乎将心磨碎了才說出這麼違心的話。她當然可以介意,她是鄭浩天的女朋友啊,有什麼理由讓這個女人上他的車?雖然内心掙紮已到了最瘋狂的時刻,她還是用僅存的理智降服了它。她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告訴她,拒絕顧欣媛是鄭浩天的事情,她無需為此擔心。但顧欣媛自信滿滿的臉似乎也預示着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即将在兩個女人之間展開,她放不下自己的自尊心,不肯和鄭浩天提出明确的要求,那麼就隻能期盼着他會理解她的感受,并準确的做出她想讓他做出的反應和決定。這當然是危險的,但她甯願以身犯險,賭鄭浩天的心有靈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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