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精力不濟,說完這番話,氣力都要用盡了,可她不肯就此睡去,硬挺着将事情說明白。她承認,她内心被蘇葳如那些言語攪得天翻地覆,有那麼一刻惶然無措,甚至也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對謝柔和皇上的作法有諸多迷茫不解,可她明白,世間諸事唯有聽信自己才是對的,要相信自己所見所感,而非那些偏執的妄議。這件事也是謝柔教她的。深深呼吸,廣芸緩緩看向身邊的女子。她眼睛雖紅,但依然清澈,謝柔微微垂眸,竟不敢直視于她。廣芸望着熟悉的身影,眸中漸有水光。她緩了好一陣子,方輕聲開口,道:“娘娘,嫔妾從沒有怪過你,你能回來,嫔妾真的很歡喜。”謝柔微怔,喚她:“阿芸。”廣芸露出一個憔悴的微笑,身子有些支撐不住,喘息着倚在椅子上,隻是兩人緊握的手卻一直沒有分開。“世上每個人都有苦衷,嫔妾相信娘娘離宮也一樣。”謝柔心頭一疼,紅了眼眶。“隻可惜,”廣芸言語頓了頓,道,“嫔妾不能在娘娘身邊聆聽教誨了。”謝柔眼中含淚,搖頭道:“不會的,你别怕,白侯爺已經去找解藥了。”廣芸卻微笑道:“嫔妾的身子嫔妾自己知道,這大半個月禦醫們用盡了法子都沒辦法,還能怎樣呢。”謝柔心口如被緊攥着,說不出話來。“娘娘,嫔妾……很想您,這些天嫔妾經常夢到過去的日子,蘇葳如說娘娘将我們選進宮是錯的,可嫔妾并不覺得,若沒有遇見娘娘,嫔妾還是府中一個懵懂的小丫頭,不敢大聲說話,不敢違背家規,不曾親自管家,沒有真心的幾個朋友,更沒有見過人世的風景。”“家裡姐姐多,爹總覺得嫔妾膽小不經事,總像小孩子一樣管着我。是娘娘教嫔妾需像木蘭般勇敢堅強,看到了嫔妾、認可嫔妾,才有如今的廣芸。”“皇後娘娘這樣好,阿芸怎麼會怪你。”謝柔聽得眼淚直落下來。廣芸斷斷續續說完,無聲地笑了笑,仿佛終于歡喜,又似終于松了口氣,隻覺得眼皮慢慢變得重了,睡意比以往更加濃烈,她抵抗不了這片黑暗,握着的手也逐漸失了力氣。那一刻,她好像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心結可解“咣當”一聲,一個人影悶哼着被踢到牆邊,肩膀狠狠撞在牆上。他還來不及反應,又被人撈了起來。“解藥。”對面的人言簡意赅地道。那人着一身黑衣,看上去風塵仆仆,他抱着一柄劍,劍光映在眉眼上,滿面寒霜。可惜并未有何回應,被府兵押住的人隻看着他冷笑。“魏延,别給小爺裝蒜!”那人霍然擡高音量。那破衣爛衫跪在地上的人正是曲州刺史魏延,蘇威戰敗之後他聞訊逃跑,用上了右相多年埋下的暗哨,他心機頗深,而執念比心思更深,借着狡兔三窟,還想再掀風浪,一路向南躲進了天子眼皮子底下,要不是白衍機敏,察覺到不合理之處,恐怕還挖不出此人。蕭承啟封鎖了有關蘇威的事情,全因此人攪局,蘇葳如才會得到消息,還有那無色無味毒藥,隻要沾在手上就洗不掉,侵入骨髓無法祛除,連禦醫都沒見過,怕是從哪個荒蠻之地帶出來的。除了魏延有這樣的手段,誰還會不遠萬裡籌謀布局。皇後回宮,後宮有她在當可處理妥當,白衍思量再三調轉了目标,直接請了聖旨把魏延抓緊天牢,此事關鍵不在蘇葳如身上,而在魏延身上,他想着,此人既會下藥,自然也有解藥,這一趟他非要他吐幹淨!怎料魏延死鴨子嘴硬,心中早存死意,連番審訊之下就是不開口,一副能奈我何的模樣。白衍打來打去也氣笑了,對付這樣的人果然要再狠一些,他一招手,道:“你們去,隻要折騰不死人,就把這個人往死裡折騰。”“身上的肉割一割,撒點椒鹽,嘴裡的牙拔一拔,裹點辣椒面,”他挑眉一笑,又道,“還有你的那些下屬之中,聽說右相一個親戚也在裡面,你看,這不是巧了嗎,正好同甘共苦。”魏延眼睛瞬間紅了。白衍冷冷看他,笑話,當他是什麼纨绔子弟麼,當年右相在時,他就敢當着滿朝黨羽的面反了自家親爹,陣前奪權,還怕他這條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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