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略有種說不出的失望,這個年齡的男孩在天啟朝多數開始談婚,隻是他家貧如洗,為人又老實,一般人哪裡肯将女兒嫁與他。他平日裡接觸的都是街坊四鄰,平時哪裡有機會見到這樣神仙般的人物。到了點燈時辰,他墊高腳挑上燈籠,卻聽到一陣清脆的馬鈴并馬蹄聲,他循聲望過去,朦胧的夜色中,一輛普通的黑色馬車緩緩駛來,車後跟着四個帶刀侍從。京師遍地高官貴族,此等架勢原不足為奇。隻是進到&ldo;張王直&rdo;裡,駛到&ldo;春晖堂&rdo;門口,這卻是頭一遭得見。小林子愣愣地放下手中挑燈的竹竿,看着一個錦衣美人輕盈地自車上跳下,正是昨日見過的大姑娘。小林子心中一喜,正想上前,卻見那美人笑吟吟地對自己道:&ldo;小哥,我們來了。怎麼着,你家掌櫃,答應問脈了不曾?&rdo;&ldo;答,答應了。&rdo;小林子忙答道:&ldo;幾位快請進,掌櫃的,早已在後面等着呢。&rdo;&ldo;等等。&rdo;那姑娘回頭道:&ldo;來幾個人,扶公子爺下來。&rdo;&ldo;不用了,我又不是病入膏肓,哪裡就需要人攙扶了。&rdo;車内傳來一聲溫潤的男聲。小林子聽得有些入神,卻見車簾一卷,一個身穿月白袍子的年輕公子慢慢地扶着那姑娘的肩膀,下了車。小林子乍一見那人相貌,隻覺得頭腦一片空白,足足半天,反應不出一個詞來。活到這麼大,他藥鋪後堂,倒有一間幹淨的廂房。進門即見一盞白釉高足油燈在案幾上點着,一盞絹制瓜皮燈在湘妃榻邊照着,照得室内猶如白晝,地闆上一塵不染,座椅案幾等物俱都散發着光暈,這廂房隻見簡潔,不見奢華,勝在處處不沾塵土,連錦芳等素來挑剔的人,進了來,也禁不住暗暗點頭。蕭墨存略一躊躇,朝下面客座的圈椅走去,錦芳忙從身後侍衛手中接過自家備着的黑色皮裘,展開了鋪在圈椅上,方才引着蕭墨存坐下。蕭墨存略帶笑意地道:&ldo;謝謝,隻是哪裡需要這樣。&rdo;錦芳答道:&ldo;哥,這秋風一起,夜色就寒,涼椅子坐下,畢竟不舒服不是?&rdo;蕭墨存輕笑着搖搖頭,斜靠在皮裘上,臉上略有倦意。錦芳知道,他自從出宮之後,雖然已經小心再小心地将養着,然而身體康複很慢,而南巡的事情不能再拖,在信不過禦醫的情況下,這才不得已打聽了宮外的大夫來就診。這半個月來,已不知為蕭墨存暗地裡找了多少京城名醫,針灸藥石用了不少,可惜收效甚微。那一日不知怎的,被錦芳打聽到十餘年前,&ldo;張王直&rdo;内有莫求賢莫大夫有起死回生之醫術,神乎其神的往事。蕭墨存聽後并不熱衷,隻評價四個字&ldo;以訛傳訛&rdo;。但錦芳是有心人,帶了梅香親來尋訪,後又着人對着&ldo;春晖堂&rdo;掌櫃吳問仙進行一番打探,确信此人乃診病聖手後,這才興緻勃勃地張羅着帶蕭墨存登門問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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