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池珺養傷,就是在這間屋子。隻是後來鐘奕離開,池珺又有心與從谷内弟子處多學多問,便搬了出去。而今再來,想到的,就是自己初醒,見鐘奕拿一冊書,坐在桌邊,點燈夜讀。然後他果真一一認了過去,顯然是下了一番功夫。鐘奕臉色和緩一些,說:“好,你明日可一同前來。隻是不要多說。”“要多聽、多記。”池珺笑着側頭看他,“你隻當我是剛入谷的弟子,不必寬和。”鐘奕好笑,說:“我對弟子,的确不會這樣寬和。”池珺沉默。鐘奕看他,道:“有話,就問。”池珺道:“江湖傳言,說青谷谷主不近女色……”鐘奕一頓,回答:“是。”池珺問:“男色呢?”鐘奕不答。池珺說:“我隻想知道緣由——”鐘奕:“或許隻是想救你。”池珺:“‘想救我’,卻不必為我千裡奔行、以身犯險。”鐘奕:“或許是我心善,見不得好人受欺辱。”池珺:“天下不平事那樣多。”沒見鐘奕一一拔刀相助。鐘奕:“或許是我恰好認識你,又恰好……”池珺打斷他,道:“或許隻是你,”他往前一步,站在鐘奕身前。比鐘奕年少整整十歲,如今剛過二九,雖經曆坎坷,可眉眼裡仍帶了些少年意氣,一鼓作氣,“……是你心悅我。”鐘奕不答。池珺看着他,輕聲問:“是嗎?”“……你見我,與我長談,指點我劍法,與我飲酒、對詩。”“你救我,護我,又對池北楊下藥——”他對上鐘奕的視線。很冷,但池珺并不在意。鐘奕既然能冒那麼大的風險救他、助他,就不會傷他。他又想到先前那一路逃亡,大雨、刀傷。然後輕輕地、帶着一點不可名狀的期待,問鐘奕:“你心悅我嗎?”鐘奕不答。池珺看了他片刻,卻始終不曾被青谷谷主的眼神凍傷。他倏忽笑一下,說:“我那天醒來,見到你坐在桌邊。覺得身邊好暖、好安全。所以,我有一刻心動,卻不敢與你說,怕你厭煩我。”鐘奕眼裡的冰雪微微消融。池珺:“我與你言語試探很久,你起先說不肯幫我,我以為……以為到此為止了,是我心存妄想。可你說,要我自己動手。我便想,怎麼會有人這樣懂我。”鐘奕看着他,忽而低笑一聲,說:“繼續。”池珺:“你走這些天,我閑來無事——”鐘奕:“你方才說要學很多、要記很多,這會兒又‘閑來無事’?”池珺“啊”一聲,說:“你莫打岔,聽我說完。”鐘奕不置可否,見池珺抿唇,說:“我想到番外三(下)這夜燭火搖曳,在外守夜的仆從大着膽子擡頭,見到窗上有兩個交疊的人影。又隻交疊了一瞬,很快分開。池珺腰帶解開,白皙的胸膛露出來。他的傷口已經長好了,變成一道粉色的疤痕,落在胸腹之間。他躺在桌上,方才的一桌草藥都被收到一邊。鐘奕低頭,習武之人,内力在身上運轉,又是盛夏。是以雖在夜間,他的手指依然是溫熱的,在池珺的傷疤上停留片刻,道:“已經長好了。”池珺語調懶洋洋的,說:“是。我說了,你還不放心。”鐘奕看了他一眼,池珺立刻改換語調,一本正經:“你走前,留了藥、留了換藥時間,我都有照做。”鐘奕滿意了。池珺則擡腿,暗示性地蹭了蹭他的腰,問:“要不要——”鐘奕微微擰眉。池珺低低笑一聲:“太快了?好吧。”鐘奕眉頭皺得更深。池珺看着他,有意無意,道:“我還挺怕你說‘要’的。沒經驗,不好意思啊。”鐘奕看着他,半晌,道:“你故意的?”池珺坐起身,攏一攏身上的衣裳,随手系上腰帶。鐘奕原本站在他面前,這下他坐起,兩人就挨得極近。他手搭在鐘奕肩上,更近了,往前湊一些,甚至能感受到鐘奕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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