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所看到的,還有他所看不到的,隐藏在更下層的溫暖泥水中。顧雲章問段參謀:&ldo;還有沒有别的路可以走了?&rdo;段參謀雖沒有實踐經驗,可是有豐富常識:&ldo;往前走的話,就沒有。&rdo;顧雲章也沒話說了,渾身一層層的出冷汗。海長山喘着粗氣,口中低聲自語道:&ldo;太他媽惡心了,老子甯願自殺也不能往裡走……太他媽惡心了!&rdo;隊伍停滞了許久,士兵們都是面面相觑,走,不敢走;留,也是不敢留。最後顧雲章下了決心,回身下令道:&ldo;把所有雨衣都拿出來往下分,沒有雨衣的就多穿幾層衣服,頭臉也給我包嚴實了!女人小孩都上馬,半小時後過沼澤!&rdo;衆人得令,立刻各自行動,将能穿的衣裳都套在了身上,半高筒的大頭皮鞋重新系了鞋帶,褲腳也用繩子緊緊紮了起來。因為不确定那沼澤究竟能有多深,所以上面的袖口領口也都緊緊密封了,頭臉脖子更是囫囵包好,隻留一雙眼睛看路。這回是段參謀和顧雲章打頭陣,這兩個人在将自己包裝充分後就下了水,一手始終擡起來護着眼睛,小心翼翼的往前走。海長山見逃不過了,也隻好硬着頭皮跟了上。海長山不是膽小鬼,可正所謂一物降一物,他就怕這些稀軟蠕動的大螞蝗。跟在顧雲章身後,他為了平衡情緒,神經質似的邊走邊罵,後來又不斷的從喉嚨中發出顫抖的怪聲,仿佛是要瀕臨崩潰了。顧雲章行進在齊腰深的泥水中,伸出戴了橡膠手套的左手,将一隻攔路的大蜘蛛捏了個汁水飛濺,然後又把吸附在手臂上的幾隻螞蝗扯了下去。海長山在他身後持久的哼哼着,事實上他的确是吓壞了,甚至視野都開始發生了變形。海長山不是一個人。離他一百米遠的一位軍官終于在極度恐懼中拉響了手榴彈,把自己和這些萬惡的恐怖生物一起炸成了齑粉。除此之外,人和牲口也接二連三的開始向下陷去。有人用火把掠過水面去驅趕毒蚊,然而火光一過,嗜血者還是争先恐後的重新撲了上來。那位喜得貴子的産婦驚恐萬狀的伏在馬背上,一手攥着根火把,一手抱着孩子,眼睜睜的看着老父沉入水中,半晌之後才刺耳的慘呼一聲:&ldo;爹啊!!&rdo;沼澤寬約數百米,吞噬掉了幾百人的生命。生者拖泥帶水的走上岸去,除了回首向那水霧蒸騰的大墳墓行一次注目禮之外,再無其它祭奠。顧雲章等人在一處河流旁進行了休整。這個時候,士兵再是隻喝稀粥就不行了,于是顧雲章下令殺戰馬,晚飯就成了肉末粥。許多人在喝完粥後都發生了劇烈的嘔吐‐‐這不是粥的問題,這是記憶的問題。沼澤成了士兵們的夢魇,如狼似虎的士兵們居然因此而吃不下肉了。翌日清晨,繼續走。走到在極度的焦慮和虛弱中怒火升騰,下令進攻。土人的原始武器自然不是沖鋒槍與卡賓槍的對手,仿佛就是在一瞬間,這個部落所作的所有抵禦就全部宣告失敗。氣急敗壞的士兵們沖進寨中,開始了大屠殺。屠殺是簡單的,不間斷的扣動扳機轉動槍口即可。飽受煎熬的士兵們此時變得比螞蝗還要惡毒,竟是将一座寨子殺了個精光。然後他們占據了房屋和火塘,将衣服洗好烤幹,又将寨子裡的糧食牲畜盡數找出來,結結實實的飽餐了幾頓。寨子的位置依舊是屬于叢林的,所以這些人在進行了短暫的休整過後,繼續出發了。幸運星顧軍迷路了。顧雲章如今依舊是打擺子,瘧疾雖沒要了他的命,可也定時的狠狠折磨了他。海長山算是個全須全羽的,倒還吃得下睡得着,先前天天嚷着熱,可自從趟過沼澤之後也不抱怨了,終日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且手中提着一柄廓爾喀軍刀,見到蟲蛇一類醜陋活物便神經質的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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