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漸起,剩下的兩人都仔細聆聽。沈清然在這空隙看着高位上的皇帝,他已經閉上了眼睛,沒有了之前的嚴肅,神色平靜,乍一看就像誰家午覺淺寐的少年郎。
沈清然生怕被人發覺,使思緒回到琴音,任逸彈得确實動聽,想是多年苦練,費盡心思。沈清然在千音閣這些日子,聽過不少人的琴音,這裡的人魚龍混雜,各懷鬼胎,真正願意把心思花在彈琴上的不多,如今眼前的這個任逸确實算是這些人中彈得最好的了,這般鑽研,難怪能得皇帝寵信。
曲罷。
任逸與皇帝對着曲子侃侃而談,沈清然在旁邊一句話也沒有插上,事實上她也不願參與。任逸對于這首曲子精雕細琢,極力彰顯個性,沈清然不甚喜歡這樣的曲子,認為反而會失了味道。
沈清然在一旁隻想讓自己繼續處在這談話之外,可終歸不能如意。
“你說說,這首曲子怎麼樣?”箫懷辰話鋒一轉。
皇帝的話不能不回,沈清然隻得規矩地說:“挺好的。”
剛剛的高談闊論與這短短的三個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任逸一聲嗤笑道:“姑娘不必不懂裝懂,這種奉承敷衍的話還不如不說。”
沈清然知道他這是在諷刺自己沒有聽懂那些精妙的處理以及沒有自己對曲子的見解。她不是個喜歡解釋的人,不說話,低頭算是默認了。
任逸隻當她是心虛,接着說道:“奏琴,從來不是為了取悅于人。琴聲即心聲,未讀詩書、不會做人,如何能奏出好的琴音。”
沈清然并不否認他的話,繼續聽了下去。
“有些女琴師,目不識丁,即使苦練琴技,也是為了讨好獻媚,心術不正,真真是辜負了手中的那把琴。有這些心思,不如去多讀兩本書。”
沈清然越聽越不對勁,那言辭鋒利的就像一柄刀刃,都已經伸到自己的脖頸邊了。
此人狂傲,可是皇帝之前有過封琴師為妃的先例,若琴師是獻媚讨好,那皇帝不就是昏聩無能。這話說的十分得罪人,尤其還是當着皇帝的面,沈清然下意識地去打量箫懷辰的臉色。
箫懷辰仍然神情悠閑,并沒有因為任逸的言辭動氣,不過也沒有認可他的觀點,他并不打算開口。
“公子想必出生富貴人家,自小飽讀詩書,卻不知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你一般,潛心修學,認真習琴。他們或貧窮潦倒,或身為女子,鎖在閨閣之中,非是不願讀書,而是不能。”
沈清然目光對上任逸,那目光褪去了之前的順從維諾,說話間,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公子如今辭彩精拔、滔滔不絕,可否想過,這份傲氣又是誰給你的。父母苦心栽培,百姓竭力奉養,方有你今日所得。這是旁人對你的恩賜,如今卻用這恩賜的才華去攻擊那些供養你的人,這不就是忘恩!負義嗎?”
此番話對任逸如當頭棒喝,一時竟沒回過神來。
沈清然并不罷休,既然開口,索性說得徹底,“當世女子沒有那麼多機會讀書明理,你作為男子毫無同情,反而出言诋毀,嗤之以鼻,這不就是全無!心肝嗎?”
殿中沉默良久,靜可聞落針之聲。
“說得不錯。任逸,現在你知道為何我把她引薦給你了?”箫懷辰仍舊語氣淡淡。
所輕視的不再是所輕視的,所驕傲的也不再是所驕傲的,信念的崩塌有時就在一瞬間。這番話,足以讓任逸反省這麼多年來自己的言行舉止。
二十年來他從未有過如此失落的感覺,他看着沈清然,全身上下隻一支木制的簪子,清淡幹淨,氣若幽蘭,隻瞧着就覺得舒服,愣愣地說了一句,“姑娘,言……言之……有理。”再說不出其他。
“你先回去吧。”高位上的人朝沈清然發了話。
沈清然退出殿中,任逸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人都已經跨出門檻,還戀戀不舍地試圖捕捉留下的衣擺。
不過他也馬上回過神來,問:“陛下,她是誰?”
皇帝睜開了那半昧的眼睛,說“琴川沈氏的人。”
任逸自小習琴,訪遍天下名師,自然知曉在古琴盛行地琴川,沈氏是聞名的古琴世家,自己早年間就想拜訪古琴大家沈老先生,緣何老先生身體抱恙一直未能相見。
想到這裡,更為自己剛才的言行感到後悔。
皇帝看出任逸的滿心懊悔,說:“你恐怕也已經無心再奏琴,回去吧。”
任逸聽了令就離開,箫懷辰獨自一人坐在龍椅上,看着那層薄薄的帷幕。
蘇福升走近侍奉旁邊,隻聽得皇帝發了話,
“去給她尋一把好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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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花園有一處涼亭,旁邊圍着一池湖水。已至盛夏,湖中荷花盛開,嬌豔欲滴,香遠益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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