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氣溫的确比老家的高得多,年後沒多久,這裡的天氣就慢慢熱起來,工友們頭頂的吊扇也就開動了。
旁邊的焊接組使用的是彎頭大烙鐵,每當拿起烙鐵便隻覺熱浪拂面,因此還額外增加了一個落地式鐵皮風扇。
在這呼呼直響的車間之中,小風常常是汗流浃背。
某一天,他發現自己的左手手腕發癢起泡了,那小泡又圓又小,像是水泡。
過了兩天,小泡破了,流的水透明中帶點淡黃,有的地方結了痂,有的沒有結痂,隻是依舊瘙癢難忍。
由于每個人身上都有低則幾千高則上萬伏的靜電,對電路闆可以造成嚴重的損壞,因此車間裡每個人都戴着靜電環。
靜電環是個金屬環,有點像電子手表,戴在手腕上,環上連着一根塑料彈簧導線,導線末端一個小鐵夾,夾在工位下方的銅線上,銅線則連着大地,将靜電通通輸送到大地上去。
小風的左手手腕已經潰爛,靜電環是不能戴了,隻能戴到右手。
過了兩天,右手手腕也開始發癢起泡,瘙癢難忍。
這樣下去怎麼行?
左手還沒好,右手又開始了,過不了幾天,右手嚴重了,那豈不是兩手都不能戴了?
晚飯後,他出了廠區,來到外面的小診所。
醫生是個老頭,他将小風的手看了一遍,拿筆寫了起來。
小風摟起衣服,“我肚子上,皮帶頭壓着的這裡也有。”
老頭看了一眼,“一樣的。”
“我這是怎麼引起的啊?”
“你皮膚對金屬過敏。”
“那其他同事怎麼沒有呢?”
“每個人體質不同……去拿藥吧。”
小風接過單子,“這個能治好嗎?”
“能。”
小風看了一下單子,擡起頭來,“要200多啊?”
老頭放下筆,“都是好藥。”
小風心裡咯噔一下,支支吾吾說道:“能不能……少拿點,我……我沒那麼多錢……”
“那你有多少錢?”
“我……我隻帶了50塊錢。”
老頭拿過單子,用筆咵咵劃掉幾個,“五十。”
小風付錢,拿着藥膏出了門。
外面下着小雨,小風在路邊的樹下快速走着。
前面有個左轉彎,再往裡就是廠區。
剛轉過彎,路邊站着兩個人,把他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一個阿姨,旁邊站着一個女孩。
阿姨見到小風,連忙走上前來,言辭懇切地說道:“好心人,行行好,行行好……”
小風見她頭發衣服濕透,臉上全是雨水,便停下腳步,“怎麼了?”
“我是外地的,帶孩子來找她爸爸,一直沒有音信,錢花完了,求好心人幫幫忙,給孩子個飯錢……”
旁邊一個女孩,打着傘,大概十多歲,紮着馬尾,頭發是濕的,貼在額頭和臉頰上。
女孩擡頭望着小風,一臉稚嫩,眼裡滿是天真。
小風見她這副模樣,心裡頓時難過起來。
他不忍和她對視,便低頭摸了摸口袋,拿出僅剩的十塊錢,“我隻帶了這麼多,那邊有個面館,你帶孩子去吃碗面吧……”
阿姨謝過,帶着女孩走開了。
小風看着她們消失在雨中的背影,并沒有進面館,便轉身回了宿舍。
舍友們聊着天,說外面有人在騙錢,一個阿姨,一個女孩,之前在别處,現在來了這裡……
小風聽了,一句話也沒說,默默拿來水桶準備洗澡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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