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小七肯遵守承諾,&rdo;甯君遲喃喃道,&ldo;那是不是說,小七心中,那些人,都并非小七的傾心之人?那是不是說,在小七的心裡,&rdo;他伸出手,放在棠落瑾的心口處,&ldo;仍舊還有舅舅的位置。&rdo;棠落瑾理智猶在,他告訴自己,他是應該後退的。或者并不需要後退,隻要以帝王身份呵斥甯君遲,甯君遲就必然會後退。可是,他舍不得。他擔心,若是一旦君臣身份相隔,那麼,甯君遲就再沒有了為了忍讓的理由‐‐或許甯君遲還會繼續喜歡他,但是,甯君遲卻絕不會再繼續纏着他了。棠落瑾舍不得。情之一字,着實難料。有人一見鐘情,不能自拔;有人日久生情,情深不能自已;有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棠落瑾并不确定,自己對甯君遲的喜歡,究竟有多少。可是很顯然的,從一開始,他就開始默默地為他和甯君遲留下退路。那三個要求,他原本可以不許諾,而是直接讓甯君遲加官進爵‐‐哪怕那并非甯君遲所求,但是,他至少是還了甯君遲對他的好了不是?是不是甯君遲喜歡的,那又有甚麼重要的?可是,他還是許諾了。那樣鄭重的許諾了。在父皇和皇祖母催他子嗣一事時,棠落瑾亦是頂住了壓力,根本不曾動搖。他那時就大約明白,他對甯君遲的喜歡,或許比他原本所想的還要多上一些。那麼,甯君遲的第三個要求,若不是赦免甯氏的話……那,他該答應麼?&ldo;第三個要求,&rdo;甯君遲四下一看,瞧見周圍沒有其他人,一把就将棠落瑾抱在了懷裡,低聲道,&ldo;若是小七也喜歡舅舅,那麼,不要顧慮其他,舅舅,一直都在這裡。除非你再次娶妻,有了子嗣,否則,舅舅,一直都在這裡。&rdo;甯君遲說罷,蓦地就松開了手,轉身離開。他沒有說的是,就算棠落瑾有了子嗣,娶了妻子,他依舊在這裡,繼續喜歡着棠落瑾,不會将就别人。隻不過‐‐若當真如此,那麼,他和棠落瑾之間,就隻剩下了他一個人的喜歡,他們之間,從此,隻是君臣,再無其他。棠落瑾披着大髦,站在原地,怔怔發呆。&ldo;陛下,這都二更了,您怎麼還在外頭啊?&rdo;天元帝不在了,徐有為原是想要跟随天元帝走的,可是,天元帝還給了兩道旨意給他,徐有為不能死,隻能繼續活着。可是他伺候了天元帝一輩子,這一輩子,除了伺候人,他甚麼都不會,于是幹脆就繼續伺候棠落瑾了,隻等着回到長安後,再出宮離開,去自己置的宅子裡養老。&ldo;小徑長渠兩個,怎的也沒有跟着陛下?&rdo;徐有為念叨了兩句,瞧見棠落瑾目光所看向的方向,張了張嘴,就不再說甚麼了,隻深深地垂下頭,不知再想些甚麼。棠落瑾看得徐有為,心中有些發虛,倒也沒注意到徐有為低頭時的目光,道:&ldo;朕這就回去休息。&rdo;徐有為一張老臉笑成了花,道:&ldo;哎,這就是了。陛下年紀雖然輕,但這邊境之地,天寒地凍的,還是早早休息,養好身子的好啊。先帝活得歲數燒,陛下可以好好的,活夠兩萬歲才好啊!&rdo;棠落瑾隻微微扯了扯唇角。他覺得,他大概是要做些甚麼了。否則的話,若當真和舅舅相忘于江湖。他想,他一定會後悔的。十二月初九,邊境諸事畢。突厥新可汗安排好突厥事情後,亦跟随大棠皇帝,前往長安,正式稱臣拜見。‐‐這是棠落瑾當初退兵的要求之一。因此無論新可汗是多麼不放心自己在突厥的皇位,新可汗也隻能跟随着這位大棠新帝,前往長安城。棠落瑾自然不會去管,這位新可汗是否已經意識到他是故意如此,意圖要分化突厥,使突厥分裂甚至滅亡。他帶着衆人将突厥之事處理好,然後就帶着十萬将士,打算返回長安。棠落瑾帶走十萬将士,那麼,甯君遲手下,就隻剩下了二十萬将士。雖然不夠再攻擊突厥一次的,但是僅僅用來防禦和防禦抵抗,卻是足夠了。&ldo;這十萬将士,&rdo;棠落瑾頓了頓,道,&ldo;等朕回了長安,會送回至少十二萬人,爾後每年都會增加三萬人左右,到時,各種物資也都會押送過來。&rdo;甯君遲微微點頭,繼續看向棠落瑾。棠落瑾道:&ldo;三年後,朕就等着,舅舅的好消息了。舅舅,保重。&rdo;說罷就要上馬。甯君遲伸出手,要扶着棠落瑾上馬。棠落瑾手一頓,還是把手放在了甯君遲的手上。&ldo;三年,舅舅會把好消息帶給小七。&rdo;甯君遲抓住了棠落瑾的手,便不想放,&ldo;隻是三年後,舅舅也會等着小七的消息。&rdo;棠落瑾微微用力,想把手抽出來。甯君遲沒有放,隻雙目一眨不眨地盯着棠落瑾。手背上的溫熱,讓棠落瑾神智微微一晃,才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ldo;君無戲言,朕的話,從來算數。&rdo;所以……他許下的承諾,甯君遲提出的要求,他,也會做到。棠落瑾說罷,策馬離開。甯君遲笑容越發溫暖。他等了那麼多年,終于等到了這樣一句話。他也終于有了勇氣和信心,繼續等下去。哪怕是還要再一個三年。突厥邊境,雖然艱難,但比的更多的是戰術和将士的武力,大棠大勝。棠落瑾在邊境将士心中的地位,也越發穩固下來。而長安城裡,随着天元帝的去世,傳位太子的诏書下了,長安城彼時雖然稍有混亂,但衆人也都認了‐‐還有甚麼不認的?太子就是太子,天元帝素來偏心他,知道自己要死了,還要親自在衆将士面前,将龍袍都給了他,其餘皇子,還有甚麼好想的?隻是大棠與突厥這一戰着實綿長,一直延續了九個月的時間。長安城裡,九個月的時間裡,都不曾有天子和太子坐鎮,即便從前的太後、現在的太皇太後出山,六皇子等和甯山一起,暫時壓制了不少人,但也有不少人心思一旦動了,除非被殺死,否則絕不會湮滅。可惜即便如此,先帝和棠落瑾離開的日子着實太久了,久到一些原本沒有心思的人,現在都慢慢起了那種不該有的心思。&ldo;挾持明水殿的皇後……哦,是太後?&rdo;一人聞言,豁然起身,&ldo;不、此事絕對不可!&rdo;&ldo;為何不可?&rdo;一中年富态男子,駁斥道,&ldo;隻要太後出面,說诏書是假,在朝堂痛斥棠落瑾陰狠狡詐,弑父殺兄,彼時倭國和高麗同時攻擊大棠東面,災民沖破長安城的城門,前朝忠良之後伺機而動,不愁前朝沒有機會。&rdo;那先開口的人想了一會,才疑惑的看向中年男子:&ldo;這件事情,于你又有甚麼好處?我們前朝如果看準時機赢了,那麼,對你又有甚麼好處?要知道,你可是大棠皇室宗親。一旦我前朝複國,你這樣的……咱們前朝的主子就算留了活口,你過得也不會和如今一樣舒坦。&rdo;中年男子森然一笑:&ldo;本王要什麼?本王要什麼,與你何幹?你隻要記得,這是你們唯一的機會就夠了。要知道,棠落瑾……呵,他瞧着仁厚孝順坦誠,事實上卻是陰險狡詐,連突厥蠻夷的俘虜都殺,這等人,你難道以為,等他做了大棠的皇帝,他能繞過你們麼?他可不隻是陰險狡詐,還聰慧過人,額間還有一顆觀音痣,最能哄騙世人。到時候,他或許連想法子分裂你們都不必,隻往那一站,你們那相信佛祖觀音的人,可不就要轉過頭,開始不相信什麼前朝複國一事了?&rdo;另一人臉色立刻難看了起來。中年男子站起身,道:&ldo;你且看着罷。無論如何,你隻有這一次機會,本王……也隻有這一次機會。&rdo;中年男人離開後,剩下的人猶豫許久,終是起身。罷罷罷,雖然艱難,可是,就算不能複國,讓棠落瑾的親生母親,反口怒罵棠落瑾,斥責其不堪為帝位,再給這位新帝折騰出另一些事情來,倒也能讓他們心裡舒坦一些。皇宮,慈甯宮。太皇太後看完今日的折子,算了算日子,眉心微微松開,笑着叫人來:&ldo;你去瞧瞧甯氏如今可好?若是好着呢……就說哀家今日要去瞧她。對了,哀家之前讓你備下的酒,你可準備好了?&rdo;太皇太後詢問的正是打小就伺候她的姑姑崔氏。崔姑姑聞言精神一振,肅然道:&ldo;回太皇太後,奴婢都準備好了。隻等着您的話了。&rdo;太皇太後幽幽道:&ldo;小七在邊境打赢了突厥,把突厥趕到了千裡之外,殺了前任突厥可汗,還帶着現任的突厥可汗往長安來,讓這位新可汗,在文武百官面前,對着大棠皇帝俯首稱臣,小七啊,做得好,做得好啊!先帝最喜歡小七,可不是應該的麼?&rdo;崔姑姑笑道:&ldo;您說的是,陛下自小就聰明孝順,額頭上的觀音痣,也是打小就有的。顯見是佛祖觀音都保佑的。先帝選陛下做皇帝,可見是選對了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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