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從上到下打量一個遍:“全是粉紅色的小混蛋。”“喂喂,梁老師這腦子……練槍能不能專心點?”梁孟冬一直沒有端起槍,十音還以為他累了。他是在觀察,她熟練運槍的動作、凝神專注的樣子。十音的動作的确娴熟,而這樣的側顔,他從未見過,是另一種不可方物的美。他不是沒有想過,直接帶她走。除卻彼此,過去的人與事,統統劃一個幹淨,重頭開始。但要如何才能割裂清楚?切斷骨頭連着筋,分離的每一個日夜,凝成眼前的這個人。她有未盡的事,那就一起,總有他可以做的。“加加。”孟冬忽然喚她。十音手頓住了。重逢後他頭一次叫她加加,這個世上,現在隻剩孟冬會這麼喚她了。瞄準器裡的暗夜景物,漸漸變得模糊。最後一次有人叫她加加,也是孟冬。孟冬在遙遠的國度,以為她隻是在鬧女孩的小脾氣。隔着電話,她不說話,他用她這輩子都沒聽過的語氣:“真在鬧脾氣?要我認錯?沒問題。”十音心裡難過翻湧:“不是這麼回事,孟冬你别往自己身上攬。”孟冬猶當她是在鬧别扭:“加加,等我回來,有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你想聽的,我現在也可以說。”十音不忍再往下,隻是說:“不是這樣,孟冬你真的特别好,但我們就這樣吧。”“發生了什麼?”“沒什麼,我就是覺得特别累,想放棄。”“放棄我?”“嗯,我得……出個遠門,應該不會回來了。”孟冬聲音冷極了,像是竭力壓着火:“如果是玩笑,勸你當面開。”“不是玩笑,也沒鬧脾氣。要說再見了孟冬,這些年,謝謝你。”這是她說的最末一句,絕情絕義。後來的歲月裡,十音一直極度追悔。但每當她想,如果準備充分,她應該對孟冬說什麼?便更無解。孟冬最末一句,聲音裡的溫度已然冷卻,問的卻是:“假如求你?”梁孟冬這人,是衆所周知的恃才傲物、目空一切,至少十音從未見他求過什麼人,他沒有這個需求。十音聽到那處,已是撕心裂肺。又暗思量,覺得自己這輩子都值了。她就此下了狠心,切斷電話,将那電話卡也一并廢了。十音再次與孟冬說話,是八年後,在他音樂會的後台。她稱他梁先生,詢問他能否打開琴盒确認。風聲在林間嗚咽,樹葉沙沙如一場在遙遠處落着的雨,襯得靶場的喝彩喧嚣聲極缥缈。孟冬在問:“加加,那年發生了什麼?”他聲音沉緩,令人心安。沒有怪責的語氣,像她走遍千山歸來,遇到守候經年的故人。“孟冬,和拉琴運用肌肉的原理相似,到了後期,最完美的動作,同樣出自肌肉記憶。身體都要放到最松,以最小的肌肉緊張度,保證最大的臂力穩定。”十音在講述要領,邊示範給他看,“臨場隻有幾秒鐘的反應時間,動作要果決。”她的眼裡湧着淚,瞄準器裡視物不清,十音毫不猶疑地扣下扳機,子彈自動上膛的咔嗒聲,子彈出膛時破風而過的呼嘯聲……十音放下手中的4,她很清楚,即便是這樣的可視度,靶紙上的成績依舊毋庸置疑。打靶能幫助穩定心緒。十音知道孟冬還在等待,她目光平靜,回視過去:“孟冬,那年家裡出了大事。媽媽被害,我殺了一個人。”他頓在那裡,将震驚藏于眼底,在等下文。十音說起白天聽聞笑笑的壞消息,她說想要不顧一切,飛奔到他身邊來。可她訴說起自己那段驚心往事,卻很淡然:“算起來,該是你半決賽那天。有人來家裡找東西,打開保險箱,帶走了我爸爸的電腦,殺了我媽媽。我差一點也出了事,但我殺了他,得救了。”靶場燈火漸漸黯下去,十音的眼前,隐隐有飄搖的梧桐影。那是s音院琴房門前,他們熟悉的幽微路燈下的那排梧桐。他們偶爾會在琴房門口分開,更多的時候,孟冬會送十音到家,小兒女習慣在那個巷口,依依不舍、喁喁細語,而後吻别。八年前。夏末的某夜,梧桐簌簌,昏黑天光裡,烏雲壓得極低,就那麼迫近、迫近,不知在醞釀一場怎樣的雨。孟冬不在身邊,距離鋼琴演奏系特招的内部專業考核,還剩下兩天。十音從音院琴房練完琴獨自回家,回那個她與媽媽租住的小屋。黃昏時分的烏雲,濃得連閃電都撕不開,雷聲不斷在雲層中積蓄、翻滾、轟隆。将雨不雨,一直不雨……很合她正練曲目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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