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二年的冬天來得格外早一些,不過剛進臘月,就已經下了好幾場大雪。紫禁城中一片潔白,到處都是銀裝素裹,滿宮的紅牆綠瓦早就看不見了,入目皆是一片無暇的純白。
新年将至,宮務也繁多起來。來往的宮人大多腳步匆匆,在早晨剛掃過雪但又落了不少的宮道上踩出一條條略顯紛亂的腳印。
永壽宮中,貴妃鈕祜祿氏一上午都忙着處理宮務,快到午時才有空偷個閑來暖閣看望兒子。
暖閣門口侍立的小宮女挑起簾子,等貴妃和兩個大宮女進了暖閣,立刻就把布料厚實的簾子放下,生怕進了風,讓出生還不到兩個月的小阿哥受涼。
貴妃先在門口燒了炭的熏爐前烘了烘,去了身上的涼意才走到暖閣正中擺放的搖籃前,低頭去看裹在襁褓中的兒子。
小阿哥在搖籃裡睡得像小豬一樣呼呼的,露出的半張小臉肉乎乎的,肌膚白皙水潤,是嬰兒獨有的嬌嫩;臉色也紅撲撲的,紅潤又有光澤,一看就知道養得極好,是個健康壯實的寶寶。
守在搖籃旁看顧小阿哥的乳母和保母屈膝向貴妃行禮,輕聲禀告道:“小阿哥半上午醒過一回,吃了一回奶。”
貴妃産下的皇子算來是皇上的第十八子。隻阿哥年歲太小,還未取名,也未排序齒,所以目前永壽宮中隻小阿哥、小阿哥的混叫着。
對兩人微一颔首,貴妃語氣柔和地囑咐她們好生照顧小阿哥,又語速不疾不徐,态度和緩卻威嚴自生地敲打了保母和乳母兩句,才揮手讓她們退到一邊。
手搭在搖籃上,貴妃俯下身凝視着兒子乖巧可愛的睡顔,眼神溫柔得仿佛能滴出水來,滿滿的俱是慈愛和歡喜。
康熙十七年,繼後孝昭皇後薨逝,鈕祜祿氏決定再送一位族中貴女入宮侍君。
身為孝仁皇後嫡親胞妹的貴妃被選中,于康熙十九年以妃主待遇入宮,次年便被冊封為貴妃,行冊封禮為宮中位份僅次于皇貴妃的高位妃嫔。
高位妃嫔少有産子,入宮後,貴妃原本也沒想過自己能得一個兒子。
但上天保佑,她得以僥天之幸平安誕下一個皇子,貴妃再沒有什麼不滿足的。
對這個得來不易的兒子,貴妃是萬分看重,願意拿自己的一切去交換兒子的健康——倒也不是貴妃小題大做,實在是宮裡的孩子折得太多了。
别看近年來宮中出生的孩子越來越多,不少庶妃母憑子貴升上嫔位、妃位,可出身大族、身份尊貴的高位妃嫔卻少有子嗣誕下,就是生下了孩子也很難平安長大,幼年夭折的比比皆是。
遠的有元後的長子折了,近的有佟皇貴妃六月産下的女兒還沒滿月就在閏六月夭折。宮中如此情況,實在由不得鈕祜祿貴妃不對兒子的身體健康上心。
如今宮中除了太子,就數貴妃的兒子出身最尊貴。可貴妃從沒有什麼野望,她不求兒子能得到皇上的喜愛看重,也不盼望兒子長成棟梁之材,她唯願兒子身體康健,平安長大。
大宮女綠意用熱水濕了帕子奉上,大宮女蘭芷輕手輕腳地替貴妃去了護甲。
等用溫熱的帕子淨了手,貴妃才将手伸進搖籃裡。輕輕摸了摸小寶寶睡得通紅的臉頰,撫了撫兒子的額頭,确定溫度正常後貴妃才放下心來,長長舒了口氣。
“娘娘歇一歇吧,宮務且先放放也是無妨的,不必急在一時,皇貴妃必定是能體恤的。”一旁的蘭芷将接過的濕帕子遞給綠意,輕聲勸了一句。
鈕祜祿貴妃十月産子,剛出月子不久,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經不住勞累,得多修養才能徹底康健。
愛憐地看着兒子,見他睡得香噴噴的,貴妃心裡一萬個滿足。
知道兒子剛吃過奶,也不忍心吵醒他,隻又囑咐了乳母和保母幾句。要她們好生照看小阿哥,有不對勁的地方立刻禀告上去,便帶着蘭芷和綠意退出暖閣,去到外面的内間歇息。
過了一會兒,搖籃中熟睡的嬰兒睡飽了,睜開了一雙黑亮幹淨的清澈眼眸。
他吐着泡泡,咿呀了幾聲,小手小腳在捂得暖烘烘的被子裡動了動,挪到更舒服的地方去。
片刻後,搖籃中被襁褓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寶寶突地歎了口氣,眼神有些複雜,渾不像是懵懂無知的幼兒。
尹遏是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一覺醒來就換了身份,換了時代、甚至于換了世界。
他現在不是剛畢業還沒成為九九六打工人的應屆畢業生·社畜接班人,而是康熙帝的第十八子、重排序齒後的十阿哥胤俄。
尹遏花了近兩個月的時間才初步弄清楚了自己的新身份,這不能怪他效率慢,誰讓永壽宮中鈕祜祿貴妃和宮人們說的都是滿語,而他還沒有上序齒,也沒有被康熙起名叫胤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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