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奴道:“按說我們少夫人,可真是沒得挑兒,可稱得上是長安城裡第一号的美人才人了,可偏偏身子有些弱,再加上近來流年不利的,先是我們大爺傳言在羁縻州出事,少夫人自然受了驚吓,後來偏偏又有伽藍寺的事,雪上加霜一樣,便隔三岔五地有些小病小災,聽裡頭的丫頭傳說,有段時候,每天隻吃一口飯,你說這怎麼了得?鐵石人也受不了,何況是那樣嬌弱的……”阿弦屏住呼吸,隻顧聽他說。家奴又道:“前些天進宮,還在宮裡頭暈倒了呢,禦醫也說不出個子午卯酉。昨兒更是吐了血……唉!我們都說,是老天爺嫉妒,什麼紅顔薄命……”“呸呸,”阿弦忙道:“還不知怎麼呢,不要說不吉利的話。”家奴才忙又轉憂為喜道:“是是,十八弟說的對,我們這些碎嘴,原本也是瞎說,一定不靈。”正說到這裡,家奴忽然看向前方,又悄悄拉了阿弦一把:“十八弟,那是我們二爺。”阿弦擡頭看時,卻見前方廊下,站着一名俊秀公子,瞧着有些眼熟,正在吩咐一名下人什麼話。一擡頭看見這邊兒阿弦,眼中透出些詫異。家奴見狀,便領着阿弦上前,道:“二爺。”崔升看着阿弦:“這是……”家奴道:“這是十八弟,是大爺的小友。大爺曾吩咐過,但凡他來,一定要好生招待。”崔升将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十八子,你的大名早就如雷貫耳,今日才見,倒是……有些出乎意料。”阿弦早做了揖:“讓您見笑啦。”崔升搖頭道:“并不是,隻不過你的年紀比我想的還小,樣貌也……若不是親眼見到,實在不會相信哥哥會跟你……會跟你這樣不同。”崔升的性子跟崔晔不同,有些心直口快,他本是要說“不相信哥哥會跟你相交”的話,可又及時察覺,這樣聽來似乎有些傷人,于是忙又改了。崔升問那家奴道:“大爺回來了嗎?”家奴搖頭:“已派人去查探。”崔升道:“既如此,我來招呼十八小弟,你且去忙吧。”家奴知道崔升性情外放,比崔晔更容易相處,因此十分放心,領命而去。崔升便對領着阿弦往内,一邊道:“我聽人說,你先前跟在周國公身旁,近來又去了戶部?”阿弦道:“是的。”崔升道:“周國公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人,你跟着他一向如何?”“還過得去。”“新去戶部,可還适應?”“一切都好。”問答數句,崔升見前後無人,便又道:“十八小弟,我有件事想問你,你一定要跟我說實話。”“二爺想問什麼?”崔升便低低問道:“你跟我哥哥是如何相識的?”眼見他滿臉探聽之意,阿弦道:“天官并沒跟二爺說麼?”崔升咳嗽了聲。崔晔從來極少主動說起自己的事兒,崔晔不言,崔升也絕不敢多嘴詢問,如今見阿弦這般問,自然讷言。但他輸人不輸陣,便呵呵道:“若是聽你說來,滋味當然不同。”阿弦看着他含笑的眼睛,卻也瞧出他有些詐人的意思,便不言語。崔升見她不上當,便道:“對了,大理寺袁少卿,也是你的舊識對麼?”阿弦問道:“噫,二爺也認得少卿?”崔升道:“何止認得,前天還一塊兒喝過酒呢。”阿弦一愣:“是麼?”崔升道:“騙你做什麼,對了,還提起你來着……”阿弦屏住呼吸:“提、提我?”崔升并沒留意她的表情異樣,隻看着前方道:“那裡就是我哥嫂的住處了,先前我聽人舉薦了一個極好的大夫,我先去問問嫂子的意思,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阿弦忙道:“我跟你一塊兒好麼?”雖然這話聽來有些唐突,但崔升見她年紀頗小,且跟崔晔相識,倒也不以為意:“那好,你隻悄悄地别出聲。”崔升帶着阿弦來到煙年院中,丫頭來迎着:“二爺。”見阿弦眼生,便多看了兩眼。因阿弦身着常服,身形樣貌又見小,便隻當是崔升新收的小厮。崔升道:“阿嫂怎麼樣了?”丫頭歎道:“之前吃了一碗湯藥,卻又吐了大半兒。”崔升道:“我進去瞧瞧。”崔升入内後,阿弦站在門口,又扭身回看。漸漸地,藥氣透過窗紗傳了出來,依稀還聽見幾聲咳嗽,跟低低地說話聲音。阿弦身邊兒的那丫頭不住地瞅她,忽道:“你是……當初跟着周國公的那個……”原來這丫頭是煙年的貼身丫鬟,當初去許圉師府上拜壽,在門口曾見過阿弦,方才瞧着她不似府中小厮,多看了幾次,終于認了出來。阿弦道:“姐姐好,是我。”兩人問答之間,就聽裡頭盧煙年道:“是誰在外頭?”崔升也隐約聽見那丫頭認得阿弦,便道:“阿嫂大概不認得,是哥哥的十八小友。”煙年的聲音裡透出些許詫異:“是他麼?”崔升怕她不悅,便道:“阿嫂,原本是我唐突了,十八小弟來找哥哥,因哥哥還沒回來,我便先陪着他,誰知驚擾了阿嫂。”盧煙年又咳嗽了兩聲。阿弦在外,聽她聲音柔輕,氣息虛弱,便忍不住道:“少夫人,我不是有意打擾你歇息的,我這就去了,你好生保養身子。”裡頭煙年卻輕笑了聲:“這個孩子……竟也這樣多禮。”便對崔升道:“阿弟,你叫十八小弟進來暫坐,他既是有心來探病,難道我反而怪他?隻是我病中模樣不堪,待我略收拾收拾再見他。”煙年對人素來是禮數周全的,崔升卻也不感意外,隻勸道:“阿嫂不必如此,免得勞累傷身,給哥哥知道了,一定會怪我。”煙年道:“我若是這樣蓬頭垢面地見夫君的小友,就算他不怪我,我也得怪自己失禮于人了。”幾個侍女入内,相助煙年極快地收拾了一番。崔升早退了出來,悄悄對阿弦道:“我的阿嫂,别看着柔柔弱弱,實則是個外柔内剛的性子,一旦認定了的,誰也改不了。”阿弦因聽到方才煙年執意要換衣裳打理梳妝,忐忑問道:“我是不是來錯了?”崔升道:“沒什麼,你來見一見,對她而言是個新鮮,興許反而對她的病有好處呢。”不多時,裡頭叫請,崔升才陪着阿弦入内。步入内室,阿弦擡頭看時,卻見前方榻上端坐一位身着淺煙紫的美人,雲鬓松松挽就,雙耳綴着明珰,眼中朦胧微光。雖病弱消瘦,越發見冰肌玉骨,風姿飄逸,猶如天人一般。阿弦滿心震撼,卻覺着比上次在許府門口所見,更加好看了。原來今日煙年因自覺病中,顔色頹然,故而有意地讓侍女略施脂粉,免得失禮于人,故而比上次所見更有一番不同。阿弦忙拱手作揖,恭敬道:“見過少夫人。”煙年舉手道:“十八弟不必多禮,阿弟,快請他同坐。”崔升拉着阿弦坐了,煙年含笑凝視着他:“聽說你入了戶部了?”阿弦道:“是。”煙年道:“許侍郎是極溫和識才的長者,你有如此造化,實在替你高興。”她雖竭力平心靜氣,緩聲而談,但因方才一番動作,未免乏累,氣息紊亂,才說了兩句,便忍不住嗽了起來。侍女忙上前輕輕撫背緩氣,煙年道:“抱歉……”一句話還未說完,又咳嗽不停,握着帕子在唇上輕輕一掩,複又緊緊地握起。阿弦早看見她的臉色又瞬間的潮紅,又見她渾身發抖,十分過意不去,忙站起身:“少夫人,您還是好生歇息,我先去啦,改日再來探望您。”煙年咳道:“這……”崔升也看出不妥,早也随着站起:“阿嫂且先顧身子,我去将那大夫請來,盡快給阿嫂調治,以後有的是時候見十八弟。”煙年勉強一笑,深深呼吸:“又要勞煩阿弟奔走,實在過意不去。”崔升道:“隻要阿嫂能夠好起來,我就算跑斷腿都是心甘情願。”煙年又看阿弦道:“既然如此,我這裡病氣畢竟重,就不留你了。上回我聽老太太念叨,說想見你,既然你來了,不如讓阿弟帶着去拜一拜老太太,她老人家必然歡喜。”阿弦正遲疑,崔升道:“我這就帶他過去,嫂子快歇息。”兩人這才退出了煙年房中,阿弦想着煙年的容貌談吐,又想到這樣的絕代佳人偏如此病弱,甚至傳出“不治”的流言,心頭莫名悲涼。崔升道:“這幾日因嫂子的病,家裡人都十分懸心,祖母也很是憂慮,愁眉不展,阿嫂故意讓你去見,也是想讓她老人家開開心而已。”“原來是這樣,”阿弦黯然:“但,方才我看見少夫人握着帕子……”那帕子上明明是有一道血痕的,可見煙年方才咳嗽的時候咯血,隻是她不願給阿弦和崔升發現擔心,故而竟悄悄地藏握了起來。崔升卻并未看見,問道:“怎麼了?”阿弦道:“她……”不知為何,眼前重又浮現方才煙年握着帕子擦血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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