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道:“可是你忘記了一件事。”錢掌櫃道:“什麼事?”阿弦道:“皇後的心,跟你是完全不一樣的。你傷不了她。”面前的這張臉孔,因極痛而有些扭曲。阿弦道:“你其實也跟那些殺了你的家人的兇手不一樣,不然的話你早就對公主動手了,現在還來得及,公主到底在哪裡?”錢掌櫃怔然之時,外間大理寺的差官來禀道:“少卿,外頭有一位金吾衛姓丘的将官,說是奉旨前來協助少卿辦案。”正說了這句,外間一人道:“看樣子我來的正是時候,聽說袁少卿已經擒住了一名賊徒?”話音未落,走進一名五短身材,胡須連鬓的中年男子,兩隻眼睛裡滿是精詐之意。敏之見了此人,從齒間“嗤”了聲。許圉師眼神微變,神情卻還如故,楊思儉的臉色卻越發不好了。原來這來者,姓丘并神勣,原本也算是官宦之後,為人狡詐多變,如今在金吾衛中任中郎将一職,督管京城左右六街巡事,且此人正也是武皇後的心腹。丘神勣來的這樣恰如其時,楊府内的事當然很快也将被武皇後知道的一清二楚。錢掌櫃原本還有些出神,見丘神勣來到,卻怪異地笑了一笑:“爪牙來了,好啊,那就在這楊府裡掘地三尺吧。”丘神勣早知賀蘭敏之在場,此刻目不斜視地上前,畢恭畢敬地行禮。敏之道:“怎麼,皇後不放心袁少卿辦案,特意叫丘郎官來督管的?”丘神勣道:“萬萬不敢,隻是聖後因格外挂心此案,生怕袁少卿一人忙不過來,所以讓我來當個左膀右臂而已。”敏之不理。丘神勣先向着許圉師做了一揖,又對楊思儉道:“楊少卿,來的唐突,還請您勿怪,一切都是奉命行事罷了。”楊思儉不置可否,丘神勣便看向錢掌櫃:“這就是才拿住的賊徒了?”袁恕己對此人卻也有所耳聞,知道他官職不高,卻是個不容小觑的棘手之人:“不錯。”丘神勣似笑非笑看了袁恕己一眼:“袁少卿果然能耐,一出手就見真章,此人可招供了麼?”袁恕己道:“正在審問。”丘神勣笑道:“就這樣大家彼此的站着,空口審問,隻怕一輩子也問不出什麼來。”袁恕己道:“以你之見,又該如何?”丘神勣道:“将此人交給我,不出半天時間,必定讓他供認不諱!”許圉師跟楊思儉不約而同的皺眉,原來此時,朝中有兩個名字,最叫人聞風喪膽。一個名喚索元禮,乃是胡人,于内掖負責審訊,索元禮生性殘暴,尤其最擅長刑訊逼供,犯人們一見到他,就如見到活閻王般,那種種叫人匪夷所思的酷刑,就如同陰司的十八層地府刑罰再現。另一個便是丘神勣。丘神勣同索元禮有些不同,他擅長的并非刑訊逼供,而是死纏爛打的追查,一旦被他盯上,就算再清白的人,也會被他無中生有地羅織罪名,枉死于其手中的人不計其數。所以楊思儉雖然貴為武後的眷親,但看見此人,仍覺着頭頂陰雲重重。袁恕己當然也聽說過丘神勣的大名,見此人一雙環眼微微暴凸,果然是一副兇殘之相,袁恕己道:“如今已有些眉目,已确定公主殿下是被藏在這府中,待我……”丘神勣色變:“你說殿下在楊府?”楊思儉心頭一顫,隻得勉強鎮定。袁恕己道:“十有八九。”丘神勣眯起雙眼,走到錢掌櫃跟前:“你把殿下藏到哪裡去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落在我手上的人,還沒有一個能硬抗到底的。趁早兒招供好得一個痛快,不必平白多受些皮肉之苦。”錢掌櫃隻是冷哼了聲,臉上又透出輕蔑之色,道:“妖婦的爪牙,呸!”一語方落,丘神勣握住他被捆在身後的手腕,用力一拗,隻聽得“咔嚓”一聲脆響,錢掌櫃痛呼出聲,右手腕已生生被掰斷了。就在同時,有人低呼出聲:“住手!”丘神勣側目,卻見說話的是賀蘭敏之身旁的一個“少年”。阿弦本要上前,又被敏之攔住。身為武皇後最得力的差辦者,丘神勣當然知道敏之身邊兒有個極為受寵的小小跟随,對他而言,賀蘭敏之是不能得罪之人,縱然他身邊兒的小貓小狗兒自然也要格外優待。因此丘神勣并未計較,隻又對錢掌櫃笑道:“這不過是雕蟲小技,現在說還來得及,等到了地方你才知道這一點疼才隻是開胃小菜罷了。”錢掌櫃額頭的冷汗涔涔而落,他微微伛偻身體。擡頭之時,瞥見被敏之握着手腕攔住的阿弦,後者正皺眉看他,眼中似有憂慮之色。錢掌櫃嘴角牽動,忽然對丘神勣道:“你所說的是什麼地方?我倒是願意試一試新鮮。”丘神勣蓦地斂了笑:“畜生,不識擡舉。”一招手,兩個差官上前,便要押着錢掌櫃離開。袁恕己道:“郎官且慢,公主的下落交代還在此人身上,你把人帶走了又怎麼說?”丘神勣道:“先前袁少卿說公主在楊府,那就開始翻找就是了,不過我看楊府如此之大,要找起來隻怕也是難的,偏偏這人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如你我兵分兩路,你負責搜尋,我負責逼問,看看誰先找到殿下,如何?”袁恕己見他眼中閃爍狡狯殘忍的光芒,心中厭惡。本要攔阻,許圉師忽然道:“丘郎官審訊是一把好手,有他開口隻怕事半功倍,袁少卿不如就依他所言就是了。”許圉師是個頗有德望的人,袁恕己也早聞名,對他頗有好感,此刻聽如此說,他心中轉念,便道:“既然許侍郎也贊同如此,我自當随從。”丘神勣輕輕哼了聲,又格外告辭了賀蘭敏之,往外去了。阿弦叫道:“錢先生!”錢掌櫃臨出門之時回頭,望着她笑了一笑,一言未發地去了。就在丘神勣前腳剛剛離開,楊府的管家跟一名大理寺的差官匆匆而回,禀告道:“回老爺,少卿,各處都已經找遍了,沒有找到任何蹤迹。”楊思儉不知這消息是喜是悲。方才他回過味來,便命楊府管家同大理寺差官一并出外,滿府搜遍找尋太平,如今卻一無所獲。就在衆人都一籌莫展的時候,阿弦忽然看見門口處,有一抹粉色的裙裾緩緩曳過。阿弦遲疑了會兒,邁步出門,扭頭看時,卻見身側右手邊走廊拐角處,有一道影子正頭也不回地慢慢而行,粉色的裙子,底下透出些許蔥綠褲腳。太平公主從失蹤,到被找到,不過是短短四天的時間。雖然私底下曾暗潮洶湧,為此而被牽連其中的人足足上百,但對于長安城大多數人而言,幾乎都不知道皇宮内曾發生過這樣驚天動地的一件大事。起初是盧氏受辱的話題傳的沸沸揚揚,後來又換了一件兒,那就是上官儀被人舉報謀反,合家入獄。大家都在議論上官大人身為兩朝老臣,為何竟如此想不開。但也不乏有識之士,知道“謀反”隻不過是一面取人性命的利刃而已,它未必真有其事,而可以無中生有,騰挪自如。上官儀之所以入獄,起因是太平的失蹤,但就算是太平公主找到,上官儀的罪名也并未因此消減,反而更甚。對于有些人來說,已經迫不及待,兵貴神速,很快上官儀的最終罪名已經定好了。這一夜,禦史台的天牢之中,來了一位探監之人。獄卒挑着燈籠,小心翼翼地送人入内,來到最裡間兒的暗無天日的牢房之中,借着幽淡燈火,可見裡頭一人盤膝而坐。獄卒将燈籠插在門上,垂首而退。門口的人道:“上官大人。”牢房裡的上官儀聽了這聲音,方回過頭來。當看見來人之時,上官儀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我落入這般境地,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你卻前來探望,難道不怕皇後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裡嗎?”原先寫下廢後诏書之後,他心中惶恐,有種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之感,但如今自知天命已達,之前的種種惶恐反而散盡,隻有滿心空茫,雙肩輕松。門口那人道:“是崔晔無能,不能相救大人。”燈火之中,映出一張眉目入畫的沉靜容顔。上官儀搖頭道:“順她者昌,逆她者亡。自從起草廢後诏的那日,我便知道遲早會有這樣的一天,隻不知我大唐有這樣厲害的一位皇後,到底是福是禍。”此語有幾分耳熟。崔玄暐不語。上官儀望着他靜默站在燈影裡的樣子,道:“風雨凄凄,雞鳴喈喈,既見君子,雲胡不夷?”他笑了笑,道:“隻是你不該來看我,太冒險了。”崔晔沉聲:“不能相救,定要相送。”上官儀目光湧動,忽然仰頭一笑:“說的好,我領了你的心意了。”崔晔道:“您還有何心願,某當盡力完成。”上官儀思忖片刻:“我有一孫女兒婉兒,年紀尚小,稚子何辜,以後不知飄零何方,你若能救護一二,我于九泉之下也心懷感激。”崔晔道:“某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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