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樓同志多年來養成的工作習慣,任何一件事情,一旦提到了議事日程上,那就得集思廣益,分步實施。當高明樓聽到幹大德順老漢講玉德哥為巧珍的事已經和加林鬧翻了,于是他就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便決定先将突破口選定在高玉德身上。
這天下午,高明樓坐上三星的四輪回到了高家村。晚上高明樓就來找高玉德了,一見面,寒暄了一陣。高玉德在問過窯上的情況情況後,就對高明樓談起了加林與巧珍的事情,“明樓啊,高門不幸,要了這個忤逆蟲。直格生生要把人給氣死。玉智早前還給我來信,說是他委托一個朋友給加林在縣城找了對象,讓我放寬心。沒想到加林這東西不領情。上次回來一問,我才把村裡的傳言踏實了,加林要娶巧珍。明樓你說,這加林要是真的娶了巧珍,讓老哥的臉往啥地方放呢?哥出門就不能戴個獸臉麼?”
人常說:“三十前,娃活他爸的人呢,三十年後,他爸活娃的人呢。”自從加林當上了鄉鎮幹部以後,高玉德在村子的聲望也高了,過去見他回避的人現在都乞着和他湊近乎。這也是高玉德慢慢地在人跟前說硬氣話的底氣。
高明樓心想還不等他開口,玉德哥先将了他一軍。正當他琢磨着如何開導高玉德時,高玉德又說話了,“明樓兄弟,哥這個人,沒有什麼能耐,可一輩子從來沒求過人。今個趁你到這兒,哥就求你了,你給加林好好做做工作,讓加林趁早死了這條心吧,要麼我就和他勾鞋撣煙鍋了。”
高玉德說完就噙着煙鍋吸了起來,邊吸邊看高明樓的反應。
高明樓沒想到今天遇到了毛刺,這幾下裡都說好了的事麼,還能讓高玉德把事情給再攪黃嗎?看來這話還得反反說,“玉德哥,我親家給我撒話說是讓我給巧珍找個主,正好三星的師傅吳援朝是個好相,一個人帶個孩子。這人我見過,技術過硬,人撇脫利索。三星把巧珍的情況說給人家,人家滿碟子滿碗應承。接着,吳援朝來磚廠兩次,找我幹大,讓給他保媒。兩邊都說好了,就等着見面定盤子呢。加林不知從哪裡得到這個信息,把人家好好的事情捌了一杠子。又反過來讓幹大給巧珍做工作,幹大一見巧珍,棒槌打牙張不了口麼?誰知道你加林三番五次地來找我幹大,有時晚上就睡在我幹大那兒。我幹大一看你加林是手背上的蠍子,誰讓他當爺呢?我幹大才豁出他哦老臉,去求小輩。巧珍堅決不願意加林,她是怕害了你加林。是你加林過來過去求人家巧珍呢,你現在不願意這門親,還要學唐丞相王允演《紅鬃烈馬·三擊掌》戲,和加林勾鞋撣煙鍋。我就問你玉德哥你有幾個兒子,你以後不得動彈了,你說你靠誰?你加林要是犟起來,他會聽誰的嗎?加林要是聽你的,你要是能轄住加林,巧珍還會嫁給馬拴嗎?玉德哥,你這樣胡攪蠻纏,就不怕以後巧珍進了你高家門,你的老臉往什麼地方放呢?”
高明樓說完後,點着了拿在手上的半根卷煙。
窯掌裡除加林的母親停止手中的活獨自落淚外,老高家弟兄兩個一個一鍋一鍋地裝着煙末,一個一根一根地吸着卷煙,時間在煙霧裡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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