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羅西恩縮着身子,坐在堅硬的木闆長凳上,随着篷頂馬車的搖晃而搖晃。
偶爾車輪被石子或凹坑彈起,格羅西恩幹瘦的軀體都要短暫地騰空并重重落下,他感覺自己屁股裡的骨頭都要裂開了。
在這輛蓬頂馬車内,坐着八個人。
披着高檔鑲邊鬥篷的是酸瓜鎮鎮長,他頭戴三角帽,留着修剪整齊的絡腮胡,靠在馬車最前面閉眼養神。
在他的左手邊,坐着三個穿兜帽長袍的低級僧侶,他們惶惶不安,憂慮地低聲讨論。
在低級僧侶的對面,則是如格羅西恩這樣的普通鄉民代表,他們清一色無檐帽或草帽,穿着亞麻布罩衫。
這八人階層各異,但此刻的身份卻是相同的,那就是所在地區的民意代表。
從集結到上車,這幾人迅速按照出身劃分了圈層,各自圍聚聊天,少有互相交流的時候。
斯奎爾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樣:“燒死胡安諾院長的是被救世軍殺死的主教嗎?弄出了藍血葡萄酒的是被救世軍殺死的貴族嗎?”
根據霍恩的要求,每個莊園都要出兩到三名民意代表,其中必須包含一名公簿農。
聖铳騎兵們從馬車的一側跑過,看着消失在煙塵的十名聖铳騎兵,幾人終于放下了戒備。
每個小鎮的民意代表則是必須包含一名勞工。
“居然沒來要錢,倒是少見。”那位鎮長不着痕迹地擦去額頭的冷汗,故作鎮定地說道。
總的來說,從他們樸素的價值觀念來看,叛軍嘛,那肯定是邪惡的一方。
具體一點,就是帶有貞德堡在内的5個城鎮,89個莊園,約有10萬人。
格羅西恩跟着安慰道:“我在灰爐鎮的表哥和我說,修道院裡的僧侶們沒有事,隻是無賴混混、修道院院長和代理人們被處死了。”
“燒死了胡安諾院長,弄出了藍血葡萄酒,這不是他們應得的嗎?”格羅西恩反問道。
至于這個老二,就要從眼下的這些人中選出。
到目前為止,霍恩的命令能傳達并執行的區域,隻在貞德堡周邊到野蛛林這一片。
不過這些低沉的私語很快便在由遠及近的馬蹄聲中停止。
這些民意代表都來自庫什領的偏遠地區,否則不會這麼晚才到貞德堡附近。
最後每個地區的民意代表結構都是類似的。
斯奎爾像是坐到縫衣針上一般跳起,他噔噔兩步上前,指着說話那人,都要把指頭插到人家眼睛裡去了:“你不要憑空污人清白啊,小心我到主教老爺那裡去說,讓你……”
“主教老爺……”煩躁地打斷了斯奎爾的發言,鎮長冷着臉伸出右手大拇指翻轉向下,“已經死了!”
被斯奎爾一頓搶白,格羅西恩窩囊地低下腦袋,反倒是身旁的同伴幫着他說起話來:
“你說這話是同情那些魔鬼嗎?小心我去救世軍告你一個同情魔鬼罪!”
前幾天剛有一輛篷頂馬車被強盜騎士給截殺,那幾個來參加貞德堡信民大會的代表,都被吊死在了樹上。
“您放寬心。”聽着身後越發混亂的議論,馬夫無奈地解釋,“您隻是低級僧侶,除非犯了罪,否則不會被清算的。”
其中有人甚至都将粗糙的手按在腰間,就差将那把決鬥劍拔出來了。
“聖父啊——”一位巡遊教士就突然承受不住痛哭起來:“我說我當不了教士,非要給我買個聖職,現在好了,聖職倒是到手了,人卻要去貞德堡送死了。”
敕令連都被打崩了,超凡騎士被救世軍像狗一樣趕着殺,他們還能反抗不成?
至于霍恩把他們叫過來,自然是有原因的。
所以救世軍對目前尚未實控的領地準備采取“打掉老大扶老二,本地人治理本地人”的舊方法。
“哦,居然是你表哥說的,這下不得不信了。”斯奎爾反唇相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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