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曆1444年11月5日。
聖座城。
帶着魚腥味的海風吹拂着絲紗窗簾,空氣中彌漫着椒香與鮮花的氣味,其中還夾着渺遠的誦經聲和鐘聲。
教皇強尼八世穿着寬袍大袖的雪白睡衣,赤着腳踩在毛毯上,扶着窗台望向海天之際的藍灰雲霾。
他的四肢纖細而長,頭顱和軀幹卻顯得肥壯,就好像雪球上插了四根棍子的劣質雪人。
海風吹拂,他有些沒站穩,向後退了一步,身後的侍從立刻扶住了他的腰背。
“謝謝你,歇利。”扭過身,扶着侍從教士的肩膀,強尼八世步履蹒跚地來到化妝桌前坐下。
短短幾步路,強尼八世卻甚至有些大喘氣。
誰能想到這個看起來虛弱無比的老人,會是整個帝國内最有權勢的人呢?
一名小麥膚色的西蘭啞女走上前,拿起粉餅和顔料,開始為教皇化妝。
“今天的這場禦前會議,其實您不必出席。”歇利站在強尼八世的背後,輕聲說道。
“那樣的話,那個魔鬼的使徒就要說一些渎神的惡言詛咒了,我不允許他再玷污我們的聖堂。”
強尼八世靠在椅背上,撫摸着天鵝絨的扶手:“那個伶牙俐齒的小人,說出他的名字,我的舌頭都要被亵渎。”
“格蘭迪瓦就是靠着這一場場的會議,來消耗您的精力。”歇利将一枚火紋櫻桃泡入紫藍色的葡萄酒,将那一小杯酒放到強尼八世的手中。
強尼八世端起那杯酒一飲而盡,吐出了櫻桃核,他閉着眼,等了一會兒,原先蒼灰的臉恢複了幾分紅潤。
“他們這次是商量關于那位‘聖孫’的事情吧?”
“是的。”歇利從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疊會議議程,放到了強尼八世的面前。
強尼八世将那張紙湊得極近,緩慢地閱讀。
“冕下,教會對于這位聖孫的反應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心中左右權衡,歇利還是說出了這番話,“現在铠木行省興起了抓短毛的熱潮,不少正常的武裝農甚至商人市民都被領主趁機逼得破産了。”
“我會不知道嗎?”強尼八世将議程表丢到一邊,“聖孫,哼哼,這跟格蘭迪瓦那套天使轉世的論調有什麼不同?隻不過格蘭迪瓦有着法蘭人和法蘭王室的配合罷了。
在千河谷這件事上,為什麼格蘭迪瓦和咱們媾和了,不就是被那個愚蠢農夫吓得心虛嗎?他越心虛,咱們越要鬧大。
他被他自己之前說要嚴懲的态度架在那了,不可能反過去說放松對短毛的抓捕,他正被架在火上烤呢。”
除此之外,強尼八世推波助瀾還有一個原因,他能感覺到那無上的存在,好像注意到了這位“聖孫”。
這讓他感到恐懼,哪怕是号稱天使轉世的格蘭迪瓦,都沒能引動祂的注意。
隻有曆任教皇才知道——祂真的在看着人間。
可祂什麼事都不管。
隻有教皇交接,戴上那頂神聖冠冕的時候,才會感覺到一絲祂的存在。
這同樣是他為什麼确定格蘭迪瓦是騙子的原因,因為他沒能激起祂的任何反應。
假如格蘭迪瓦能引起那存在一分一毫的注意,強尼八世都不會将他提拔進入紅衣主教團。
沒頂住壓力和誘惑,是強尼八世最後悔的事情。
他當時面臨着風車地戰争的後遺症,如果沒有法蘭教士們的支持,他害怕自己将會成為第一個将聖座城玩破産的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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