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老三從外面回來,打開包袱布,裡面是一雙鞋子,“小風你穿了試試大小!”
三妹拿過來,“嶄新的,你買的?”
老三揭開鍋蓋,從大土竈裡拿出熱着的飯菜吃着。
“下午搬運的時候一個熟人給我的,說是他親戚從城裡買回來給他伢仔的,結果拿錯了,兩隻鞋子碼數不一樣,穿不了,讓我拿回來給伢仔試試。”
小風脫了涼鞋,用手将兩個腳掌上的灰土都抹了去,穿上了,“不小。”
三妹用手指按了按鞋子前面的膠頭,“大了一點點,穿了襪子就剛好,起來走走,看打不打腳?”
小風起來在房間裡走了一圈,“不打腳。”
三妹讓他脫下鞋子,拿起來裡裡外外反複看了幾遍,這是一雙潔白的帆布鞋,兩側是紅色的長條裝飾,兩根鞋帶又白又寬。
“怪好看的!左腳41碼,右腳40碼,真是雙哈巴腳,才十二歲,就這麼大的腳!我才38、39碼!”
老三哈哈笑着,“别人都是左腳小右腳大,小風倒是左腳大右腳小,不然這鞋子哪有他穿的份……你也不看你多高,他多高!”
以前的鞋子很多都是别人送的,最少也要穿兩三年,小風的腳長得又快,穿着穿着就小了,腳趾頭老是磨出血泡。
因此這雙鞋被小風放在抽屜裡,從暑假一直放到開學,又從國慶節一直放到寒露後的第一場降溫。
因為他舍不得穿,他要留到上學再穿。
學校東邊是廚房,那是每年開學學生們交掃帚和柴火的地方,挨着廚房從東到西是一長排教室,最西邊是個小門,小門外面有個又寬又長的小土坡,小土坡頂上是學校裡唯一的廁所。
廁所裡面和門口的地上總是濕漉漉的,小風踮着腳尖,小心翼翼地出來,生怕弄髒了腳上的新鞋子。
土坡西邊是菜地,為了防止孩子們踩踏,主人家在四周打了木樁,用竹條圍了個嚴嚴實實。
“小風!小風!過來!過來!”
幾個同學在木樁旁邊嬉戲,見到小風,其中一個招呼了起來。
小風見木樁底下的地上濕漉漉的,便停在土坡中間,“不去了,進教室了,快上課了……”
一個同學過來拉他的衣袖,“還沒打鈴呢,着什麼急……呦!解放鞋不穿了?看這小白鞋!”
說着,擡起鞋尖就往他鞋面上踩,小風連忙閃躲,怎奈還是遲了一步,踩在了鞋子前面的膠頭上。
“你!”
看着小風怒火中燒滿臉憋得通紅的樣子,同學連忙嬉皮笑臉地說道:“呀!沒看到,給你踩髒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其他人則哈哈大笑起來。
小風緊握拳頭,心說你四年級就攔在上學路上找我要錢買煙,我沒有,你還不讓我跟大人說,那時候我是怕你,現在六年級,誰的力氣大還不好說,真的打起來,你不一定打得過我!
“當……當……當……”
“上課啰……”
同學們聽見上課鈴響,一溜煙跑進教室。
小風擦了擦眼角,蹲在地上,用手指将鞋上的泥漿抹掉,起身進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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