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沒有盡頭,漫天的疼痛席卷了所有的意識。
拼命掙紮着,七七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黎明到來前一刻的晨曦,窗外有一棵樹,綠色的葉子開得繁盛葳蕤,每一朵小小的石榴花都紅着臉頰,在風中竊竊私語。
窗外的晨光一點點擠走黑暗,屋子裡的陳設漸漸清晰起來。
竈煙熏黑的牆、坑坑窪窪的泥土地、黑污破舊的木闆子床。床上沒有席,隻鋪着一些舊麥草,一團看不出顔色露出黑污棉絮的被子。床頭還放着一隻破舊的白茬桐木箱子。
這是她睡覺的鍋屋,是院子裡最老,最破爛的屋子。
三歲時,後娘進了家,她就攆進了這間鍋屋,這間老屋既是鍋屋,也是她睡覺的窩。
她重生了,七七看着窗外盛開的石榴樹,有一隻花尾巴的無名鳥兒呼地從樹上飛起,像個莽撞的孩子,撞到晾衣繩上,又飛向遠方。
這一幕她太熟悉了,這是1978年5月12日,閻辰北第一次來她家相親的日子。
她重生了。
太好了,老天爺總算是開眼。
看她上輩子,自小死了娘,被大姐涼紅果搶了男人,難産生下一對雙胞胎兒女。女兒一出走就被送人。兒子跟着她這個沒用的娘,吃盡了苦頭。後來又被人販子拐走,不知賣往何處。
她瘋了十幾年,直到最後,從山崖上摔落下來,一身泥濘悲慘死去。
重生了,1978年,十八歲,這個她人生剛剛開始的時候。
她發誓,她絕不會再軟弱、任人作踐。
這一世,她要讓前世所有欺負她的人都付出慘重的代價。
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疼惜閻辰北,這個上輩子無論她怎麼作,他都對她寵寵寵的男人。
腿上傳來的一陣刺痛。
空氣中淡淡地槐花香,昨天後娘說,槐花才開米粒大,吃着正鮮。叫七七爬樹摘一些蒸了吃。
她家門前的這棵老槐樹,是村子裡最老最茂盛的槐樹。
槐花才露出小白芽,村民就都來摘。
七七往樹梢爬去,底下的槐花早就被人摘光了。隻剩下枝頭上的開着鮮嫩小花苞。
七七爬村的技術很好,從沒出過事。昨天卻破天荒地摔下來。
大姐紅果正巧在樹下用耙子摟殘枝落花,一看七七摔下來了,紅果吓地丢了耙子就跑,耙齒尖朝上,七七整個人摔到了耙子上。耙子是竹子做的,尖尖的刺頭,把七七的後背,戳出了密密麻麻的小血窟窿。她還崴了腳。
門前這棵大槐樹,從小到大她不知爬了多少遍,咋會摔下來呢?
前世七七年紀小,心思單純,隻認為是自己不小心倒黴,不會往别處想。
被打被罵被糟蹋,成了瘋子掉崖慘死又重生一世的七七,可不會單純地認為,是她自己不小心。
七七伸手拿起地上的一隻鞋。她的鞋子是常見的布鞋,因穿的時間長,鞋面磨起絲了,鞋底是塑料的,磨得光滑滑的。并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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