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緊了錢,甚至不敢再多翻一翻,直接向“家”的方向跑,我跑上一會兒,就會因為太過虛弱掌握不了平衡而摔倒,但當時竟然也不覺得疼,像沒事人似的,爬起來,繼續向前沖。宋東陽在很久之後說,他那時候看我的狼狽模樣,以為我就要死了,他已經打定主意,即使我反抗,也要把那個饅頭塞到我嘴裡。但謝天謝地,就在他想要這麼幹之前,我把兩張鈔票塞到了他懷裡,然後安心地暈倒了。我們活了下來,很快地,我滿十三歲,宋東陽滿十六歲了。我們的情況相反了,他成了能養活自己的準成年人,我成了他的累贅。我開始明白過去的那一年裡,宋東陽為什麼總想趕我走了,成為累贅的滋味真的不好受,我也想趕宋東陽走。我心裡清楚,如果沒有我,他一定能混得特别好。但宋東陽像去年的我一樣,固執地跟着我、養着我,他柔軟的手指被厚繭覆蓋,有時候一天要打三份工。我能吃飽飯了,但經常吃着吃着,就會落淚——我心疼宋東陽,我怨恨自己為什麼不年長一些。宋東陽卻不覺得苦,他甚至利用一切空餘的時間,偷偷地學習知識,也讓我跟他一起看書、一起學習。他同我說:“遲睿,終有一日,我們會得到我們想要的一切,所有曾經欺辱過我們的人,将低下他們的頭,親吻我們的腳尖。”我聽得懂他的話語,卻并不理解他的想法,于我而言,有飯吃,有安穩的日子過,已經足夠幸福了。但我清楚地知道,宋東陽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宋東陽的心願,也是我的心願。既然他想向上爬,我願意一直跟随着他。我們花費了十年的時間,殺了無數的人,從我和我妹妹最初的時候一點也不熟悉。事實上,我和我整個家族都不是很熟悉。他們是第三區的貴族,家族成員基本都在前幾個區裡擔任高官,現任家主是我大伯,我父親一共有八個孩子,我是他第五個孩子,因此我被拐走後,家族成員盡管也出力尋找,卻并沒有拼盡全力。找不到,也就找不到了。宋東陽競選第九期的宣傳期,我經常跟着他一起出入社交場合,終于在很偶然的一天,被我母親在報紙上認出來了。他們有着貴族的通病,高傲且内斂,隻派了一個管家來詢問我的意見,我對父母沒什麼期盼,拒絕了他轉達的“傳喚”,但還是收下了名片。後來沒過三天,我就打臉了,主動把電話撥了回去,沒想到接通電話的并不是管家,而是我的父親。我的父親同我做了簡單的交談,他可以幫宋東陽,但我必須選擇回歸家族。我答應了父親的條件,卻和宋東陽吵了一架。宋東陽清楚我的性格,他說:“遲睿,我不能靠賣你去赢。”我很冷靜地回他,我說:“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去死。”“我未必不能赢,輸了也未必會死。”我盯着他那張英俊的臉看了許久,我沒有忍心告訴他,新的特首已經内定,大半的評議員不會違逆第五區長官的命令,除非有更高等級的長官下令。我和宋東陽一路付出了無數的代價,以為最終的對決是财力、智力和人力的比拼,但我們都錯了,我們隻是别人棋盤上的螞蟻,隻是他人登上高位的墊腳石。我捧着他的臉,同他四目相對,我說:“宋東陽,我不信你,我要确保我們最後能赢得勝利。”他盯着我看,我們離得很近,我清楚地看到他眼裡的某種情緒在那一瞬間徹底破碎,他閉上了雙眼,他說:“我們會赢的。”“當然,”我輕輕地哄他,“我們會赢的。”接下來的日子裡,在我家族的幫助下,我們進展得格外順利,所有困擾我們的困難,都解決得格外容易。我的妹妹也是在那時候來到的第九區,她是個善良得近乎軟弱的姑娘,身體很差,但也因為這個緣故,家族無法拿她去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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