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晚月偏西,西窯城的熱鬧也都散了場。
洛笙衣裳未解,這時候剛熄滅了屋裡的油燈,正倚在窗邊對着殘月出神。
白日裡沈一墨讓她晚些去瞧瞧忘憂寨,可前兩日那幽蘭姑娘卻說她插手不得。
兩邊都是她不知底細的人,去或不去的後果皆未可知。
這一趟西窯來得不巧,天下當真留有和她一般不屬于人間的神明。
也罷。
洛笙垂眸不看那殘月。
不過去見一眼,算不上插手。
她擡手想拿鬥笠,走到門前卻又把手收回。
隔壁那個近幾日并未休息好,她不過是出門去看看,若是驚醒了倒是她的過失。
左右西窯城沒人認得她,那鬥笠不戴也罷。
洛笙心下一橫,召了靈劍自窗戶躍出。
她卻不知,隔壁她以為已經睡熟的亂羽其實根本沒睡。
他坐在桌前,手裡握着常挂在腰間的玉細細摩挲。
忽的聽聞窗邊出了點動靜,亂羽眸子一動,揮袖帶起風吹滅了屋裡的油燈,踏窗而出去尾随他的仙子。
洛笙踏着夜色一路往城外北郊而去。
忘憂寨建于山崖之間,本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
聽聞裡頭青山綠水皆為景,花香鳥語四時歌,正是個陶然忘憂的地界,因此才有了這名字。
隻是她來得不巧,并未瞧見所謂美景,眼裡隻有沖天的火光,在夜幕中格外刺目。
洛笙在大開的寨門外停住。
不合時宜的溫度借着夏夜的晚風撲面而來。
寨子裡面已然聽不見人聲,隻剩下火焰燃燒,像是惡獸的咆哮,要将裡面的一切都徹底毀滅。
洛笙惋惜着轉了個身,正要收劍離開卻聽到不遠有箫聲陣陣,聽來分明和京都城郊是一個調子。
周邊視線所及一片空曠并無樹木遮擋,但她四下張望也未見那吹箫的人。
反倒是聽聞巨物移動的震地聲響。
洛笙神色警惕,将長劍背于身後,手上暗暗蓄起法力。
先前京都那回是魔獸已傷才傳出箫聲,當時尚需她和亂羽兩人聯手才将其制服。
眼下還未露面的這頭卻好像是被箫聲引來的,若和那頭一般威力,相較而言隻會更加棘手。
洛笙心中一時有了擔憂。
若今日之事她放任不管,西窯城百姓怕是要遭殃。
可憑她一己之力想要攔下也絕非易事。
洛笙靜靜做了個深呼吸,提劍候着兇獸露面。
既然今日她來了,就不會在這時候走。
林間一片陰翳,腳下的震感越來越強。
洛笙屏住呼吸,不過很久便瞧見了那團巨大的黑影。
上回在林間光線太暗,她沒看清魔獸是什麼樣子。
這回月朗星稀,她倒是看清了。
這魔物渾身棕色,兩眼紅光,頭頂兩個尖尖長長的角,似是羊頭,又像是牛首。
但它頭顱不小,前蹄并不着地,兩條後腿也藏在鬃毛之下。
洛笙一時氣息不穩。
魔物也有三六九等之分,魔力稍低者四蹄皆用于行走。
眼前這隻……
她一時覺得沒了把握,正思考着對策,忽的被人一撲。
怕傷人傷己,長劍脫手,劍刃與地面接觸聲音清脆。
那人借着撲過來的力道帶着她一連滾了好幾圈,躲進了不遠的草叢裡。
洛笙白衣沾了不少塵土,長發也松散了些,好不容易回了神,也不顧自己眼下如何狼狽,伸手抓住了來人的手腕,小聲問他:“你怎麼來了?”
亂羽這時也不是衣衫整潔的模樣。他擡了另一隻手覆上洛笙的手,似乎是安撫道:“我方才試探過了。這魔獸年紀大了,感官已經不靈了,看不見也聽不到我們,隻是有人吹箫誘它來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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