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眼眸裡閃爍着疑慮,卻是漫不經心地道:“哦?他能有什麼事?”
這宦官在朱元璋冷沉的目光下,隻好如實道:“昨日……吉安侯在賢良寺,認了一個同鄉。”
朱元璋面上陰晴不定,有些事他也有所耳聞,而對于這種結為鄉黨的情況,他是素來不喜的。
朱元璋道:“陸仲亨倒是寂寞的很哪,成日四處攀親。這一次,攀的又是哪一家的親?”
宦官小心翼翼地道:“是……是鄧百戶,儀鸾司的鄧百戶。”
朱元璋聽罷,啪嗒一下,将本是擱在手頭的奏疏丢棄在了禦案,他面色更冷了,凝視着宦官,這眼眸如刀子一般鋒利。
“尋到了鄧千秋的身上?鄧千秋是四日之前來到的南京城,才剛剛封的百戶!這诏書,經由的乃是中書省,陸仲亨乃是勳臣,怎麼……他在中書省也有耳目?”
宦官一臉恐懼地道:“奴婢……奴婢該死。”
朱元璋臉色陰沉得可怕:“這樣說來,這鄧千秋現在攀上了陸仲亨這棵大樹了?”
宦官此時是心驚膽跳,道:“攀上了,又好像沒攀上。”
朱元璋:“……”
宦官看了一眼朱元璋的臉色,又忙低垂下頭道:“這吉安侯倒是對他客氣,還說都是同鄉,大家以兄弟相稱,可那鄧千秋呢……真和他稱兄道弟了……”
朱元璋阖目,那眼縫裡閃爍着精芒,可此時的他,卻又好像老神在在的樣子,對這樣的事,顯得冷漠。
宦官繼續道:“然後……然後鄧千秋就稱呼吉安侯為賢弟了。”
朱元璋的臉色陡然一僵,人都麻了。
“你說什麼?賢弟?”
“哈哈哈哈……”朱元璋突然大笑,似乎一日的陰霾,竟是一掃而空。
他禁不住饒有興趣地道:“然後呢?”
“後來吉安侯的臉色就一下子的變了,好在這位侯爺大氣,沒有和鄧百戶計較,可這鄧百戶卻是不依不饒,拉扯着吉安侯,說什麼……我爹便是你爹,咱爹如何如何……”
朱元璋下意識的,腦海裡浮現出故人的模樣,再想起那滿臉溝壑,五大三粗,和自己同歲的陸仲亨,不由失聲:“陸仲亨後來如何?”
“當時有不少禁衛在側,吉安侯找了個由頭便走了。”
朱元璋臉上又是喜,又似乎想端着,擺出肅然之色,可他的眼睛終究出賣了他,這眼底浮出一種說不出的笑意,他不由道:“這個鄧千秋,倒是沒規矩的很。”
“是啊。”宦官道:“此事已在宮裡内外傳開了,儀鸾司那兒,現在索性安排他值夜。”
“值夜?”朱元璋皺眉起來。
宦官道:“據說是和其他儀鸾司的禁衛合不來。”
朱元璋眼睛微微眯起來,這一次,那眼底的喜色當真已是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冷冽和肅然。
“噢。”他隻應了一聲,突然想到什麼,便道:“這是陸仲亨的報複嗎?”
“奴婢不敢說。”宦官難得見朱元璋談興正濃,若是平時,陛下是決計不會和他一個宦官說這麼多話的。因而,他倒有幾分讨巧的心思,便自作主張道:“也可能是吉安侯并沒有這樣的心思,可是這儀鸾司上下的人,聽聞他得罪了吉安侯,這同侪之間,就不免要排擠了。”
朱元璋面色卻越來越冷:“鄧千秋那邊,可有什麼反應?”
或許是因為這事兒過于有趣,以至于在這百無聊賴的宮廷内外,引起了不少人的私下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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