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女醫生才認真打量起眼前這個少女,她看起來纖弱文雅。坦白來說,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自己很不喜歡她。她的言行舉止,好像是在刻意迎合男人的喜好,不然,怎麼劉聖哲醫生一見面,就不管不顧地要替她争取面試機會?
可剛才,從她目光堅毅,即使不擅長站在人群前說話,也要支撐下去,争取一線希望的舉動中,自己仿佛看見了那個克服一切困難、努力學醫的自己。
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因為浮光掠影般的觀察,就為他人判下‘死刑’。
女醫生微笑着,用飽含期待與鼓勵的目光,等待着她的回答。
從踏進這扇門開始,夏昭然的心情經曆了七上八下的回轉。直到聽到女醫生的話,她才感覺沉重的空氣陡然間輕盈了。
她重重地點了點頭,“可以。”
這時,剛才的男人舉起手,說道:“老師,既然你要看她能不能跟上教學進度,光靠操作哪能檢測出來?我們練就要練一個準确度和熟練程度。可不是能做,就行了的。”
“就是,我們光傷口縫合就練了幾百遍了。她到時候慢慢吞吞,等她縫好了,患者的傷口都已經愈合了。”
青年們附和着,有的甚至拍掌大笑。
牆角的白骨架泛着幽冷的光,一旁的經絡圖、解剖圖令人目眩。可這一切,都不及台前那位冷着臉的女醫生所散發出來的恐怖氣息令人悚然。
她一改之前的和顔悅色,而是雙手撐着桌,身體前傾,以一種極其壓迫性的姿态,審視着每一個青年臉上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說,
“你們來,是為了系統性學習醫術,是為人民服務!”
“不是來争強好勝!”
“所以,我們就不能提提自己的意見了?黨支部都講民主,怎麼在這裡就講不通了?”
青年一句看似不經意的抱怨,卻讓女醫生臉色一白。
文革發生的事還未遠去,自己在這時候,被戴上搞一言堂、封建專制的帽子,可就劃不來了。
她氣勢不落下風,口風卻有些松動,
“好,你們有什麼意見?”
青年笑了,挑釁地望向夏昭然,說:“檢驗她能不能跟上我們大家的學習進度,最好的方法就是跟我們比拼,赢了,我們就認了。”
這話一說,就連原本反對他們的少年們都贊同地點了點頭。
“對哇,幹脆來一個醫術大比拼。”
錢雲霞一聽,臉色一白,拍案而起,急聲說,“不行!他們都是行醫好多年的。”
那一群青年互相看一眼,不服氣地說,
“錢雲霞,我們都知道了,你們村裡的知青了不起。可這也不代表她就有醫學基礎啊?”
“就是。她要是不行,就該等下一批。總不能樣樣都讓她搞特殊吧!”
錢雲霞還想反駁些什麼,可卻被身邊的人按了下來,她回頭瞧瞧,大家竟然都贊同他們的說法。
這些日子,夏知青都在忙着村裡辦學校的事。這,她也是有所耳聞的。即使已經來了一個多月,可滿打滿算,夏知青學醫也不超過一個月。
況且,村裡的事沒少讓她花費精力,她怎麼可能比得過這些行醫多年的鄉下醫生?
要知道,他們中的一些人甚至都跟老中醫學過,有些問題,就連北京來的老師,也要向他們讨教哩!
可負責安排培訓的女醫生卻開口了,
“這個提議不錯,幹脆,就當作一次小結測驗,你們所有人都參與進來。明天開始比賽。”
這比賽根本就不公平。
錢雲霞氣憤地望着那群有經驗的村醫們,他們正志得意滿地聊天,仿佛他們已經赢了。
可轉眼一瞧,夏知青竟然十分平靜,絲毫沒有意識到這次測驗的難度。
錢雲霞萬分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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